“怎么样?他受了什么伤?”

克林有些心不在焉:“枪伤。”

“位置在哪里?”

“左下腹,没伤到内脏,但是流了很多血。”

“血止住了吗?”

“暂时止住,不过要立刻送医院,否则伤口有感染的危险。”

我稍微定了定心:“他。。。长得什么样子?”

他沉默了,似乎并不愿意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了克林?我在问你。。。”

“皮耶罗。。。”他抬起头,欲言又止,手指不停地抠着圆桌上的一个小洞。

“克林,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不喜欢转弯抹角。”

他眼睛盯着那个洞,低声说:“那个女人。。。我是说克雷丝,她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我也不清楚,从教父那里回来,她就躺在我的床上了。。。她喝多了,估计是走错了房间,你回来的时候我正赶她出去。”

他点点头,缩回了手指:“克雷丝小姐。。。一般男人都会觉得她不好对付吧。”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原来你在为我担心。。。放心吧,我可不是一般男人,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兄长。。。”

“但不是亲的对吗?”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克林是让我觉得最可以放松的交往对象,自从回到了这个家,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倾诉对象,我们相处是愉快的,但是对于在我与他之间弥漫着的这种难以言明的情愫,让我感到了同克雷丝一样的压力和手足无措。对克雷丝,我可以冷眼相向,可是对克林,我不能,所以,我只有沉默。

“哈哈,说完了小姐,我们来说少爷。。。”他摸摸头,调皮地撅起嘴,食指在嘴唇上划着圈:“这位麦克少爷可是个漂亮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棕黑色的头发,可惜被汗弄得一团糟,高高的鼻梁,抿得紧紧的嘴唇,眼睛始终闭着,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我倒是很佩服他,还这么年轻,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不愧是教父的儿子。。。”

我认真地听着他的描述,在心中画出麦克的轮廓,与佩洛似乎很像,但是我不能确定。

“皮耶罗,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克林突然问道。

“呃。。。啊,没什么,因为听说他以前在西班牙也是个斗牛士,和我一个熟人是同行,所以就特别留心了。”

“原来如此。”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皮耶罗,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嗯?”

“他们带回来一个小箱子,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躲在后面看了一眼。。。我敢说,如果你知道那是什么你也会吓一跳!”他显得有些紧张,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

“到底什么?”

“。。。是一个男人的东西。。。一根被割下的□。没错,是□,我以为我医生的身份发誓。”

“!”

酒会结束了。

我没有见到那些名流,也没见到麦克,更没有见到克林所说的那根不知哪个可怜男人身上的东西。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到了深夜,楼下有汽车引擎的发动声,大概麦克被送往了医院。我彻夜难眠,今晚发生的许多事让我没机会再去梦游了。我以为会见到麦克,或者是佩洛,但是局势照这样发展,麦克必须在医院里躺上几天,而我找到答案的时间也要往后推迟。如果麦克不是佩洛,那么佩洛一定真的死了,如果麦克就是佩洛,我要怎么办?除非他也失忆,否则我又要面临一个难缠的问题:他恨我。

雪痕

在麦克被送到医院的第三天,教父的庄园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也不小,没有暴风雪的狂躁,也没有轻雪的浅薄,刚好遮掩了三天前在这里曾升腾的浮华和喧嚣,又不至于立刻就融化,剥落出更不堪的湿漉漉的粘腻。

冰冷的白色抹去了一切痕迹。

我在上满白气和淡淡薄霜的玻璃窗上开辟出一小块透明的天地,从这里观察外面的世界。

四周一片静谧。

我向远处望去,银装素裹,仿佛周遭的一切也因为雪的降临而自动停止了新陈代谢。我就这样看着,看着,渐渐视觉变得模糊,这时,大门敞开的声音破坏了清晨的宁静:

“咯吱——”仿若天寒地冻中伫立了太久的骨骸,被轻轻搬动,再禁受不住而断裂。

马里亚拖着一把大扫帚从门口开始清扫积雪,她的腰弯得很低,屁股撅得老高,一只手握住扫帚柄,另一只手几乎快握到扫帚根部,左右开弓,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从门前开始直到通往庄园的铁门被扫出一条深色的通道

我在马里亚身后的三层小楼里默默地注视着她,默默地微笑:她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清雪机,尽管动作有些滑稽,但是对于她的勤劳能干,没有人能比得上。

欣赏完了雪景和马里亚,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洗漱完毕后,换上干净暖和的毛外套,来到楼下准备和家人共进早餐。

维托和强尼依然我行我素地谈笑风生,我也习惯了不加入他们的谈话,只做一个倾听者,在他们向我征求意见时微笑或者点头。克雷丝则一反常态,对我不闻不问,自从酒会那天晚上,她对我的态度就就急转直下,看来她打算用冷战的方式对我示威,我却乐得其所,没有了她的喋喋不休,我的耳边不知道清静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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