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蹒跚跨越门槛的间隙,他脑中电旋,瞬间想好了进屋后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如何伪装自己,而又不被人识破身份,为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连全身而退的策略都想好了。

信心满满地、跨入门槛,他刻意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一瘸一拐的走着,模仿瘸子应有的表情动作,蹒跚了几步,绕过房门边的花架,眼前一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他这才抬起头来,定睛一看……

这一看,却险些吓得他魂飞魄散!

这屋子里,居然关着一只斑斓猛虎!

嗅得生人的气味,它猛地一扑,凌空扑来,张着血喷大口,就要将他那颗大好头颅一口咬下!

惊急之中,他本能地闪避,鬼魅般点足飘闪到门口,却未见猛虎追来,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猛虎扑来,怎的未闻得半点腥风,连虎啸声都听不到,屋子里仍是静悄悄的。

惊愕之中,他凝神细看,登时恍然:眼前不过是一道屏风,那只吊睛猛虎却是画在屏风上的,凌空扑食之态,画得活灵活现,加之烛照的角度与光影的交叠,竟使人的感官出现了错觉,以为那是一头真的猛兽。

常人若是见了这场面,也得吓得两脚发软,他的反应却不同寻常,一惊之后就本能地闪躲,又竭力镇定下来,辨别出了那头猛兽是画在屏风上的,画得如此逼真,不由得令人惊叹!

盯着画中猛虎,他暗暗赞叹画师妙笔,自己虽为一代画匠石谬传人,笔力功法却不及此画十分之一,又感慨烛光投影的角度,让假虎活了一般!

略微出神之际,忽闻“噗嗤”一声——

屏风内侧,有人在发笑。

笑声入耳,进屋来的人突然心惊肉跳,暗叫:不妙!才刚一进屋,他这超乎常人的反应,竟将自己完全暴露了!

一个帮人送饭来的小弟子,实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僵杵在门口,他的脑子里拼命想着如何蒙混过关,当即作出了吓蒙似的表情,呆呆看着屏风上画的那只虎,而后才大叫一声,仓皇地抱着篮子往屋里头躲避,像是惊吓过度后激发了潜能,他脚下一蹦一弹,瘸子跳大绳似的,显得十分滑稽。

刻意而做作的一连串动作下,他好歹是蹦进了屏风内侧,总算看清了屋内情形——摆设简洁,一桌一柜、一床一凳。

卧榻上,垫枕靠坐着一人,少年之龄,容貌却十分惊人,饶是这天底下最吹毛求疵的人,也无法从他的脸上寻出半点瑕疵,那眉眼的韵致,到了极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夺天地之灵秀,光华流转,隐隐含笑般的睨来一眼,竟令人心口嘭然大作,慑夺了心魂一般!

只是,这少年似乎抱恙在身,裹着厚厚的棉袍,拥被靠卧床榻,面色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极亮。

不必说话,少年只用那样一双慑人心魂的眼睛,含笑看着来人,就会让人觉得自己的面容身影、已清晰倒影在那双眼睛里,纤毫毕现,连五脏六腑都被洞穿一般,无所遁形!

看着屋中主人,来客竟一时看得呆住,直到又闻得“噗嗤”一声轻笑,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而后发觉那少年似在笑自己,笑自己这破绽百出的伪装术!——既然要装成被“猛虎”吓蒙后、惊逃的模样,就得以寻常人的思维来作出反应动作,而他,却做反了!

“猛虎”在屋子里,常人不是应该往屋子外逃么?他却自个蹦进了屋内!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只是片刻工夫,他已暴露了两次。

不知为何,听着屋中主人轻笑之声,他就直冒冷汗,总觉得屋中屏风移来的位置、烛光投影的角度,都是被此间主人临时布置的,就像是一个陷阱,等着他主动跳进来。

“一天师兄……”深吸一口气,他硬着头皮,试图蒙混下去,“大师兄病了,托我来给你送些吃的。”说着,举起手中的篮子,将外裹的防雨布罩掀开,还捂得热乎的饭菜香味便飘溢出来,诱得人食指大动。

“我给你摆到桌上,赶紧来趁热吃。”

径自走到圆桌前,他正准备从篮子里端出饭菜,添一双筷子,却听那少年开口了:

“师尊让我辟谷。”

淡淡的一句话,语声轻如微风,拂到人心坎里,只觉分外舒畅,不知不觉就接受了对方的说辞,他点了个头,转身就走,绕回到屏风外侧,被半开的房门外吹来的冷风,醒了醒脑,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糟糕,又出错了!

天机观里从来没有“辟谷”一说,天师尊上自个都荤腥不戒,弟子们也跟着学坏,连斋戒都极少,遑论辟谷修身?!

身为天机弟子,怎能记不住这紧要之事?怎能犯下这样的错?

拎着篮子,他僵立在门口,脸上忽青忽白,有种受人愚弄的感觉,如火般灼在心头,——来此之前,主子曾有交代,只要混进禁地,亲眼看一看鞫容护若珍宝的那名弟子,是不是他猜想中的那个人,看过之后,凭记忆描绘出一幅画像,暗中捎回即可,无须逗留。

眼下,他已见到想要见的人,本应迅速离开,却僵在了门口,动也不动。

心头莫名地火大,想着就这样走出这间屋子,他咽不下那口气!

但,若要返回屋内,扳回一局,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伪装下去?

僵立了片刻,他咬一咬牙,硬着头皮转身回到屋内。

屋中主人似乎料到他会回来,并未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只是饶富兴味地看着他,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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