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那个……顾总,”方谨下车后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我明天想去找中医散一散淤血,请个假可以吗?”
顾远立刻问:“要我陪你去么?”
“不很快的,我自己去就行。”
顾远似乎有点不爽,不过转念想起书里说就算是猛烈追求也要给对方一定的私人空间,于是点点头宽容道:“你去吧。”
方谨吁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还是没邀请顾远上楼去坐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顾大少还是免不了有点遗憾。目送方谨消失在小区里之后,顾远看看这个时候还不晚,想了想无事可做,便呆了会儿,准备开车到他惯常去的那家s_h_e 击馆练一会枪。
他打灯转方向盘,一边顺手打开车门边的暗格,往里一摸。
紧接着他骤然踩住了刹车。
——暗格里有个精致的枪形凹槽,里面结结实实卡着一把勃朗宁mk3。那是顾远最习惯用的配枪,双排弹匣内灌满13发子弹,枪膛中还随时卡着一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都是贴身收藏的。
然而现在,他本来垫在凹槽中的软布被稍微扯出来了一点。
那一点布料被卡在枪身和凹槽之间,真的只是跟指甲缝差不多宽的角度而已,然而顾远对这个枪槽的熟悉程度堪比自己的双手,哪怕只是一摸都能感觉出不对。
他锋利的眼神盯着手枪,半晌微微皱起了眉。
·
翌日。
香港某私家疗养院。
“敝院只有三十位不到的病人,但为了保证居住环境如今开始扩建,新增了独栋别墅、游泳池和羽毛球馆,这座花园也要重新整修……”
副院长殷勤地推开花园铁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身后戴着墨镜的年轻人面无表情走了进来:“我老板很注重隐私,不想整天被狗仔队追着,你们这里的患者个人空间有保障吗?”
“有有有!”副院长热情道:“在敝院只有这片花园是公共区域,如果患者住在独栋别墅区的话,连室内游泳池都是完全独立的——”
年轻人点点头,不置可否。
在这座香港著名私人疗养院工作多年,副院长接待过社会各界名流、演艺圈明星、以及各大财团富豪;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仍然让他印象深刻。
虽然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年轻人露出的面部轮廓却非常深刻俊秀,在阳光下甚至有种冰雕雪刻的透明感;衣着配饰全是顶级大牌,领带夹和袖扣是成套蓝宝石,手腕上那只百万名表更是难得一见。
光这张脸和这身打扮,他只会以为年轻人是大陆哪个背景富豪的电影明星,然而年轻人拿出的名片和信件却属于另一个著名女星:“这是我的老板,最近因为罹患重病的父亲而深受困扰。听说贵院专门收治有精神方面隐患的病人,老板让我来先行咨询查看一番,希望您能带我四处走走,观察下具体居住和疗养环境。”
副院长对富豪人家这番做派已经很了解了,当场拍板表示同意,为了体现热忱,甚至亲自引领这个自称姓方的年轻人来到了花园里。
“方先生请看,这是敝院一向小有声名的私家花园,总面积达八公顷,内有cao坪、喷泉、茶座及玻璃花房,只是因为顾及病人的安全问题没有设置水池。往前走是占地花园总面积八分之一的玻璃花房,因为环境优雅空气清新,是本院病人最喜欢来散心的地方……”
方谨跟着院长走进高大的玻璃花房,站定了脚步。
花房中零星有几个看护各自陪着病人漫步;不远处落地玻璃窗边有个花架,上面郁郁葱葱,爬满了花藤。大丛大丛的白玫瑰正从花藤上伸出来,新鲜花瓣上的露珠沐浴着阳光,在青青的枝叶中优美如画。
花丛下有一架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面容衰老,神情呆滞的男人。
方谨目光落到那个人的脸上,如同被定住一般,半晌分毫移动不得。
“花房里终年气候适宜,几乎每个病人都经常在专业看护的陪同下过来走走,方先生您……方先生您怎么了?”
方谨扶着额头,在副院长关切的目光中低声道:“唔,太阳晒得我有点头晕……请问能给我一杯水吗?”
他脸色本来就白得透明,这么一看仿佛是没有多少血色。副院长连忙把他让到花房里一排白色桌椅边坐下,四下逡巡一圈,没见到有闲着的看护,便殷勤道:“这样——茶座那边肯定有冰水,我去给您拿一杯,很快就回来。”
方谨向他露出一丝虚弱而感激的笑意:“多谢了。”
副院长匆匆离去,在他跨出玻璃花房的同一刹那,方谨站起身,大步走向花架下那个轮椅上的男子。
那个人穿着病号服,表情带着精神问题特有的呆滞,嘴角微微有点胡渣,看样子已经六十多岁了——然而方谨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么老,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多年关押造成的衰弱。
方谨走到轮椅前,蹲下身盯着男子浑浊的眼睛。半晌那人目光渐渐聚合,似乎非常疑惑地看着方谨:“啊……啊……”
方谨心中一沉。
这个最关键的人已经失去神智了,可能谁都不认得,只能浑浑噩噩呼吸进食,维持基本的生理需求而已。
怎样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呢?
那男子目光直直地盯着方谨看了半晌,和顾名宗极其相似的脸上,带着涣散的茫然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