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安宁已经睡着了,若有若无的轻微气息传入耳中,安乐僵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明日之事不可知,今日何必多烦忧,徒劳。
早晨近六点,天方渐露鱼肚白,安乐半清醒的微张开眼,环眼四周,一片空寂,公路两旁五米开外全是大片稻田,此时田里都已c-h-a上了秧,绿融融一片,蜿蜒窄小的土黄田埂纵横交错其间,几根电线杆遥遥相隔着,黑长连绵的电线呈微笑的弧度嵌在这半绿半白的背景里,远处几座矮山林似罩了层薄雾似的呈现出灰绿,鼻间吸入的微凉空气中也渗入了绿意似的,一切都安静清明极了。
六点二十多分时,一缕阳光从山坳处缓缓漫出,像一个织着布的妇人,用一种已经被遗忘的古老语言,低低吟着古老的歌曲,万物听到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挺直了背脊呈现生气勃勃的气象。
安乐把安宁摇醒,两人都没再吃剩下的那些干巴的小馒头,便继续往前走。
公路在眼前这片土地上盘绕,清晨的路上不见来往的车辆。七点多时,太阳光已经整个撒满大地,身后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低咆声,安乐顿足,远远便朝那辆大卡车招手,两三分钟,司机把车停下,探头疑惑的望了两人一眼,没等他开口,说了句“不好意思,不方便让你们搭便车”,又轰轰开走了。
安乐气恼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拦下了辆,可座位却是挤满的。
“哥哥,怎么办?我们继续走吧。”安宁平静道。
不走也没办吧,两人又行了约一小时,这其中经过三辆轿车、两辆货车、两辆农用车,没有一辆肯停留的。太阳光越发炙热了,安乐四下寻找可以避y-in的东西,可连片树叶都难找,无奈下,只好把里的大本的作业簿拿出来,搁在头顶上又继续走。
“……渴……”安宁嘴唇严重干涩,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连半滴水都没喝过,走路又出了这么多汗,体内的水分已被蒸发干了。
“等等,我看看着附近有没有干净点的水沟。”
安乐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牵着他小心翼翼爬下了公路的小斜坡,扒开灌木丛寻找水源,没有,又在稻田边寻,总算见田边另开有一条引水的小沟道,很浅,但看着挺清澈,他蹲着拂开水面的灰尘,合掌掬了一把给直吞口水的安宁喝。
“还要,还要。”安宁两眼灼灼盯着他。
两人就这么解了渴,又坐在水沟旁吃了几个馒头,把最后剩下的几个用纸包起来,在拿空的的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水,爬上公路又继续走。
基本需要解决后,心情也与愉快了不少,安宁蹦蹦跳跳的轻哼着歌儿: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挑起扁担啷啷扯啷扯,上山岗啰哎,手里拿起锣哎开山斧啰,不怕豺狼……诶呀,忘了。
安乐睨他无辜的笑盈盈的脸,忍俊不禁,抬眼望向阳光下的白煞煞反光的柏油路面,感受拂在赤裸皮肤上的灼热气息,再看看表上已经滑过是一点的时针,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得走到何时才是个头呢?
前面几百米外事座小山坡,路面汇成一点消失在山背,安乐指着山坡道:“走到那座山,咱们就休息一下,好不好?”
“好!”
有了个看得见的目标,两人的脚步不禁加快,行了二十来分钟,到达山脚,喜悦的相视一笑,两张通红的脸上全是汗,狼狈不堪,但谁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又快步转到山背,见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静静布在田野间,泥砖灰瓦与周边的大片绿苗相映;小径两旁还有几株挺拔的树,树旁有两三湾池塘,三五成群的鸭子浮上粼粼水面上,好一派清闲悠然的景象。
“哥哥,我们到那棵树下坐吧。”安宁扯他衣袖。
“好。”
树下长满蒲草,两人就地而坐,安乐放松身子倚向树干,阖上眼轻喘了一下,还带着隐伤的身体难受得很,却不能表现出来,怕小家伙担心。
“好多鸭子啊!”安宁兴致勃勃的观望,转头跟他说话,“有白的,还有黑的,它们不会沉下去么?”
“鸭子会浮水,上学期你不是学过《鹅,鹅,鹅》么,它也跟鹅一样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啊。”安乐轻笑着。大树底下真的好凉快,撑开的茂密枝叶完全阻隔了几步外的骄阳,保一方荫萌给需要的路人,比如他们。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不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的陶渊明经历仕隐起伏、析透权势后,带着“少无适俗运,x_i,ng本爱丘山”的率真,挂冠回归平静的田园生活,闲时饮美酒赏菊花,与众乡亲同乐,不问世事,悠然度过余生。以前跟陆晓小六讨论起时,还颇不以为然,觉得这是仕途坎坷之后的一种自我安慰的无奈和颓丧,自欺欺人的成分居大半,但现在却渐能理解抛下功名利禄后的轻松与豁达。人这一生,算计得失、钻营功利,可到头来结算时,又真得了什么……
安乐思绪漫飞着,不知不觉就沉沉睡着了。
安宁定定看着他平静的睡颜,欢快的表情早已敛起,细眉微颦着,半晌,伸出小手轻碰了碰他酡红的脸颊,很烫,再贴上自己的脸试试,也很烫,轻吁了一气,横下身子,把小脑袋搁在他腿上,边在心里怨太阳太毒边陷入混沌中。
等安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