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不带丝毫犹豫地与他擦肩而过,将匕首反手藏在背后,径直向怪物冲去!

孟重光错愕不已,脱口唤道:“……师兄?!”

徐行之已经跑了起来,风声呼呼灌入耳朵中,把来自身后的呼唤声淹没殆尽。

紧接着,孟重光眼睁睁看着徐行之以一只木手为代价,将旋闪着灵光的匕首送入了剃刀怪物胸腔之中!

待怪物喷ji-an着污血倒下后,徐行之确定它已无反抗之力后,又上去补了一刀。

孟重光愣愣地望着徐行之的动作。

这和以往的情景都有所不同,以前的每一次,剃刀怪物都是葬身于自己手中的。

……这次,似乎有一个不一样的开端了?

这般想着,孟重光浑身气力皆失,软软倒在地上。

少顷,长沟流月之间,一个青年背负着一个黑漆漆的焦影,哼着古调小曲儿,吟啸徐行。

孟重光把烧焦的脸伏在他的肩膀上,竟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之意。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

这回,师兄也不知道能留在他身旁多久,因此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孟重光都不敢轻易浪费。

与此同时,现世之中的青竹殿中已是狼藉一片。

温雪尘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侧翻的轮椅空转不休,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磨得人牙酸。

九枝灯一双眼睛被熊熊的魔焰吞噬,声调却冷若寒冰:“温雪尘,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你为何要杀我?”温雪尘用拇指抹去唇角的血,从怀中掏出一条边缘已泛了黄的手帕,待看清那边角上绣着的“弦”字后,眸光一动,又探手入怀,取了另一条手帕,仔细地将手指上的血污抹去,“我是让他去杀孟重光。”

九枝灯眼中火意更盛:“是吗?那你把他丢到岳溪云身边,是何意图?”

“不管我是何意图,他都被孟重光带走了。”温雪尘泰然自若。

眼见此人满不在乎,九枝灯只觉额心突突跳着,胀痛不觉:“……等我进蛮荒把师兄带出来,再与你算账。”

听到此言,温雪尘却难得变了颜色:“九枝灯,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九枝灯漠然道:“这世上还有你听不懂的话吗。”

温雪尘试图从地上挣扎起来,然而双腿软弱,气力难支,他只好以双手撑于地面,厉声道:“你进蛮荒?你知不知道,道门中有多少人对你压制各宗派分支一事深有怨怼?你一旦离开,四门事务该如何安排?一旦人心乱了,你这十数年来的苦心经营便尽作了那东流水!况且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对上孟重光,你没有胜算,但徐行之有!”

两个愤怒的人瞪视着彼此。

最终还是温雪尘身体欠佳,坚持不住率先溃退。他取出药瓶来,倒出两粒深褐药丸,去医治他早已冷了十三年的心脏。

在舌下安置好药物,温雪尘方又开口:“你若是当真不放心,在将情况监视清楚后,派我进去带他出来便是。”

九枝灯眸色沉沉,像是一方无底深潭,蒸腾着浓郁寒气,温雪尘倒也不惧,淡然地回望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九枝灯道:“我自会监视。”

方才他已再度开启蛮荒之门,派遣一名持镜弟子拿灵沼镜进入门内,恰好看到塔前封山弟子败退、徐行之现身的一幕。

九枝灯说:“师兄若有三长两短,你就算不下去,我也会扔你下去。”

温雪尘自行扶正轮椅,听他这般说,竟是笑了笑。

九枝灯一见他笑颜便觉心浮气躁,颊侧咬肌发力鼓了一鼓,才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字来:“滚。”

温雪尘用双臂把自己撑放至轮椅上,神情淡然地准备践行“滚”的命令。

然而他刚滚到门口,身后就又响起了九枝灯冷幽的问话声:“你胆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不怕我会杀了你?”

温雪尘侧过半张脸来,俊秀的面庞上还隐隐有刚才掌掴的红痕:“你不会杀我的。”

九枝灯只觉指节快要被自己捏断:“你是何意?”

“你不清楚吗?”温雪尘回首,眼中却没有讥嘲之色,像是叙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除了我,你还有能说心里话的人吗?”

九枝灯几欲暴起,然而先于怒意浮现的,反倒是密密麻麻的无力感。

九枝灯扪心自问,十三年间,除了醒尸温雪尘,他再无信任任何人的能力。

以至于他现在做出了形同背叛之事,九枝灯却当真不舍得杀他。

温雪尘就这样把自己辘辘摇出了青竹殿。

一夜已过,天空已翻出鱼肚的澄白,如峨眉雪,如彭蠡烟,清清袅袅,这日出之象颇有雅致之意,然而温雪尘却无心欣赏。

他扶住滚烫的额头,心绪并不似刚才在殿中那般宁静。

……徐行之身怀世界书,本身就极为危险难测,就算自己下不去手杀他,又何必把他推入蛮荒?孟重光就算修炼至化神期,又能如何,再怎样也翻不出蛮荒去,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拱手将世界书送进蛮荒里去。

明明只需要下些毒就能了结一切……

——当时把他推入蛮荒时,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魇住了吗?

温雪尘将纳在袖中的双拳握紧。

即使九枝灯不提,他也会循机进入蛮荒,弥补这个堪称荒谬的错误。

……

浩渺庞大的碎片萤火虫似的飞拢、聚集,时而成流,时而离散,然而在分分合合之后,每一片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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