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来历也是明明白白的:主公赠了郭嘉仙桃一枚,余下桃核一颗,就地生根发芽,瞬息成木,花开不凋。

这回更夸张:上回好歹是长在寸草不生的干硬地面,这回倒好,竟然跑屋顶的瓷瓦上去了,居高望远,睥睨众生,可不得万分惹人注目,引来那些将主公奉作仙人般敬仰膜拜的教众?

哪怕不敢擅闯州牧府,也都争先恐后地挤到能看到那株傲然屹立的桃木的地方,将四周巷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兵士们拦不住,一时半会的也疏通不开。

吕布并不关心这个,他最琢磨不透的还是:它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跑到了那顶上的?

吕布蹙着眉头,一边挠头细想,一边偷摸着打量燕清几眼。

难不成,主公不久前曾在那地儿呆过?

这个念头甫一露头,就被吕布自己给忙不迭地打消了。

先不说主公始终待在有侍卫们严加守卫的书房,不曾踏出半步,就算主公真瞒过众人视线,也不可能一下具备万分矫健灵活的身手去攀上那屋顶,还能不被他发现。

吕布自认感官还算敏锐——要真有个大活人堂而皇之地趴在屋顶上,哪怕能瞒得过世间上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骗得过他。

燕清心里发虚,沐浴在吕布那自以为隐蔽、其实灼热逼人的目光中,就愈发不自在了。

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打断了吕布的万千思绪:“奉先既好奇,那便去看看罢。”

吕布一凛,求之不得道:“喏!”

燕清方暗松口气。

等到了那处,就见穿得花里花哨的郭嘉站在前院里,一边啃着甘蔗,一边仰头看那桃木。

“主公来了?”

听得从远至近的脚步声,郭嘉施施然地将甘蔗放下,接了s-hi润的巾帕擦擦手,走上前来,向燕清行了一礼。

“免礼。”燕清一挥手:“外头没乱罢?”

郭嘉微微一笑:“外头还好,哪怕完全不管,百姓过阵子就会自行散去,就是里头那位难办一些。”

燕清诧异道:“里头那位?”

郭嘉不答,只挑眉瞟了吕布一眼。

燕清满腹狐疑地看了过去。

吕布咽了口唾沫,小声辩解道:“不是布不出手拦着,而是殿下执意如此,实在是命令难违。”

燕清心中油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来:“究竟怎么了?”

吕布目光飘忽:“殿下强烈要求,我等阻拦不得,只能由他一口气缴了一斛谷子,算入教了。”

燕清眉心一颤:“入教?”

郭嘉道:“我来讲罢。”

原来,见到燕清一直心存逃避心理,迟迟不肯主持教局,郭嘉、贾诩和陈宫却知其中厉害,不宜这般拖延下去。

横竖曾得过燕清首肯,也不算善做主张,他们索x_i,ng在私下里一合计,就出面将大体章程规划了出来。

在豫州盘踞多年的黄巾彻底根除不久,荒废的田地到处都是。

除了无处可去,只能听由政府安顿的流民,或是收作降虏,又不够格充作军士的前黄巾外,是没什么人愿意去费大力气开垦它们的。

许以利益,降低税赋,或是空口白话地进行鼓励耕种,皆收效甚微,倒让陈宫想出了这么一条办法。

反正也不好让这教影响太大,落入有心人眼里恐有仿效黄巾之嫌,就得设置一定门槛。

于是那些有钱有粮的,就每年交三斗谷子,留作来春用的谷种;家中贫困穷苦的,就负责出些人力,每个月都需腾出一天来轮流照顾这些荒地的植株。

所得的在缴过税赋后,将分成三份,一份救济贫民,一份换取治病药草,一份留作种子。

就目前而言,试行的结果十分不错,既能达到鼓励耕种的效果,又可粗略形成自给自足的循环,而不是一昧施舍,还得用花费大量钱粮去维持。

不过无论是修建‘仙人坛’和‘报仙林’,还是齐出来迎接燕清一行人进城,偷偷进献贡品的举动,就全是教众自发所为的了。

——见到久违的教主回城,风采奕奕,可不就跟逢年过节一样激动?

燕清也没想到,前些天里被他随口拿来调侃郭嘉的‘护法’一词,却是歪打正着,碰巧说中。

无论如何,接下来在财大气粗、又身份贵重的新教徒刘协的强烈要求下,这株桃木并未为吕布的私人珍藏添砖加瓦,而是应众人所望那般,被留在了原处。

曾悄然见证过燕清被卡在瓦砾间进出不得的狼狈的它,就得以继续在风雪中昂然屹立,接受教徒们的瞻仰敬拜,吕布发馋的视线,以及燕清飞递的眼刀。

与此同时,城中距此不远处,有一自北地远道而来的少年,正皱眉掂着所剩不多的盘缠,同个店家讨价还价。

他衣着朴素,并无任何饰物,可见出身平凡。

身长却足有八尺,肩宽腿长,修长挺拔,体魄健实。瞧着年岁不长,周身却无半分浮躁,而有少年老成之感,气貌上也颇有几分不俗之处。

俊眉朗目,眸光清湛,肤色白皙。

正是姑娘家喜欢的模样,不过这会儿神容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派头,就平添几分与光溜溜的下巴予人的青涩印象不符的成熟稳重。

好不容易谈妥价格,其实素来不擅言辞、只硬着头皮上的少年由衷地松了口气,恳请道:“还请您再等一会儿。”

店家刚要领他去房间前,闻言一愣,旋即警惕道:“怎么?这钱可不能更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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