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不得不承认,导师刚才揭示的两个问题,人们皆非自愿出生,以及注定难逃一死,的确都是残酷的现实。
莫里亚蒂教授不是最先发现这一残酷现实的人,事实上,人们之所以崇拜偶像和各种神只,之所以受到宗教的感召,就是为了对抗这些无可逃避的生存焦虑。
对莫里亚蒂教授和乔安而言,最可悲之处就在于他们都是杰出的奥术施法者,他们的理性远远多于感性。
根据理性的逻辑,很容易就推导出一个命题为真:
如果一个所谓的“神”,并不是唯一全知全能的存在,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神,不值得人们无条件去崇拜。
基于这一论断,绝大多数法师,包括乔安和他的导师,宁可崇拜知识而非能力有边界的神祇。
他们无法从宗教信仰当中寻得心灵安慰,那就只能自己另辟出路,尝试给自己的生命,锚定一个可堪告慰的意义。
乔安不完全同意导师那些虚无悲观的论调,但是他乐于从导师的思想当中汲取养分,并且尝试在此基础上另辟道路,寻求自己的精神归宿。
……
第二天下午,如同约定的那样,约瑟芬夫人再次造访乔安的实验室。
一进门,她就从手包里取出两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放在乔安的书桌上,还漫不经心的告诉他,只是一些小礼物,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乔安其实不想收什么礼物,但是盛情难却,只好连连道谢,顺手将包装盒拆开,结果吓了他一跳!
他本以为,约瑟芬夫人带来的礼物,就像昨天的“苹果派”,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意,自己收下也无妨。
然而这次的礼物,却出乎意料的贵重!
第一个礼品盒里,装有一支石楠根烟斗和极品烟丝,哪怕乔安不吸烟,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另一个礼品盒更不得了,里面赫然装有一块金壳怀表,精美的做工,必定出自名匠之手。
“约瑟芬夫人,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乔安拿着礼品盒,面露难色。
约瑟芬夫人淡淡一笑,打开白金烟盒,取出细支雪茄,冲他晃了晃。
“介不介意,我在这里吸烟?”
“当然不,您随意就好。”
乔安抬手使了个“魔法伎俩”,指尖腾起一团小小的火焰,替伯爵夫人点燃纸烟。
约瑟芬夫人点头道谢,吸了一口烟,带有淡淡芬芳的氤氲,自两片性感的朱唇间缓缓吐出,艳丽的面庞为烟雾遮掩,使她平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乔安,我送你小礼物,并不是想收买你,或者讨好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我说完。”
伯爵夫人抬手示意他不要插话。
乔安只得保持沉默,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又呼出一团烟雾,神态和语调都显得有些伤感。
“我送你礼物,当然是基于对你有好感,这毫无疑问,我希望这些小礼物能够使你感到愉快,感受到你的愉快,也会使我自己获得满足。”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送你礼物,并非为了讨好你,反而是在讨好我自己,可以说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容我细想想。”
乔安感觉脑子有点儿晕,得花点时间梳理一下这里面的逻辑链条。
伯爵夫人温柔一笑,拉过一把扶手椅,而后蹬掉小皮鞋,将纤巧的双足扳到座椅上,曲起膝盖,以一种写意的姿态,半坐半躺在宽大的座椅里。
右手食、中二指夹着纸烟,左手胳膊肘支撑座椅扶手,掌心托腮,时而抽一口烟,显得很自在。
“夫人,您是不是在表达这样一种观念,利他行为,同时也会使自己获得无形的好处。”
“好比人们做慈善不只是白白复出,也会因受助者的感激,或者仅仅因为帮对方得以摆脱困境这个事实,就觉察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高于受恩者的地位,并因此而获得满足。”
“这种相对更高的地位,可以是财富上的,权力上的,道德上的,情感上的,或者仅仅是一个幻觉。”
“每一次实行慷慨与仁慈的行为,都是对自身优越地位的一次确认,那一刹那,感觉自己就像救世主。”
乔安结合自己的经验,试着描述约瑟芬夫人的心态。
“说的挺好啊,乔安,这时候的你,越看越像你导师年轻时的样子。”
伯爵夫人接过少年法师递来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纯粹形而上的思辨太过枯燥,我来为你补充一个鲜活的例证。”
“你大概不难想象,小姑娘通常都喜欢布娃娃,尤其是那种可以换衣服的布娃娃。”
“一个小女孩,当她为自己喜爱的娃娃精心缝制一套漂亮的衣服,亲手给娃娃换上,对娃娃而言,如果有知觉和情感的话,当然会认为这是一件很不错的礼物,值得为此感谢小主人的慷慨。”
“然而娃娃的主人,那个小姑娘,这样做难道是为了取悦娃娃?”
“显而易见,她只是在取悦自己,而那只穿上新衣的娃娃,只不过是她用于取悦自己的载体,实在没有必要太过感激。”
“您的例证的确很生动,很有说服力,但是我觉得……这种思维方式未免太过冷酷,太不近人情。”
乔安低声抗议。
约瑟芬夫人娇俏的白了他一眼。
“你这个孤僻害羞的小男孩,竟敢批评米德嘉德最当红的交际花不近人情,大声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