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梦中醒来了,天香。接仙台事件落幕的那夜,冯绍民难得地穿上一袭绣有深绿麒麟的常衣,由金玉翡翠装饰而成的珍贵发带,与那张绝世美貌彼此辉映。
「今夜,让我们庆祝一下吧?」他只是扬着柔而淡雅的嗓音,天香的房间便顿时被一股幽幽魅惑填满,空气中更是飘散着醉人醺香,让她呆呆地让冯绍民拉着自己在桌前坐下。
「驸马,你这是…」桌上摆着白瓷酒瓶、两个酒杯,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天香的直觉不断警告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是很讨厌、很讨厌的事。「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冯绍民微微一笑,还站着的他为两个酒杯装了八分满。「再怎么不喜欢,该喝的还是得喝。」
「该喝的…?」
「来,公主。」
接下对方递来的酒杯,依然满头雾水地望着那双微弯的带笑黑眸。
「我们成亲两年多了,却还未喝过交杯酒呢。」
天香眨了几次眼睛。交杯酒?他在说什么啊?
冯绍民与她手腕相结,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倒影。天香望着他一口喝完杯内的酒,楞了一会儿后,自己也顺着他的心意喝下酒,完成交杯的仪式。
有哪里很奇怪,完全不对劲。天香担心地问:「驸马,你怎么了?」
还以为接仙台结束后就一切烦恼也没有了,但冯绍民这模样却比忧心国家大事那时还要使人心头忐忑,气氛沉重地连呼吸都感困难。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这么做而已。」冯绍民仍是保持着淡笑,尝过酒的双唇湿润而红艳,一向正气凛然的脸庞上如今竟带点妖异的魅力。
天香的视线无论如何也移不开,即使明知道他真是太奇怪了,但……
如被催眠似地,她在冯绍民逐渐接近的过程中,眼睫毛些微颤抖地顺从闭阖。唇与唇的结合带来多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不晓得是自己或他的,在与冯绍民的舌尖轻触纠缠时,尝到了辛辣刺激的酒香。
「唔…」两人的唇还未完全分离,天香便靠着最后一点理智想要推开他,挣扎地欲开口说些什么、阻止什么事情的发生,但冯绍民却箝制住她的手腕,再次将所有话语融化在相缠的唇舌中。
「我已经、想要这么做许久了…」冯绍民轻轻叹息,吻着天香的脸颊、眼帘、鼻尖。「天香,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耳旁传来他的轻笑声,气息温热着耳垂。天香也忘了自己的双手还被冯绍民抓着,只是任由那蜻蜓点水的亲昵降落在她滚烫的肌肤上。如柳絮棉花般舒服、却又不输给火炎烈焰的炽热。
使人迷醉的风味。
「什么、故事…」
「我以前认识一个有趣的姑娘哦。」冯绍民眯起眼睛,笑容无邪。「她武功很好、但性子就是爱胡闹了点,竟无聊到跑去参加官家千金的比武招亲,还因为好奇就夜探小姐的闺房,像只小耗子似地躲在屋梁上。」
天香的手随着故事愈发冰冷,眼神惊恐地睁大,彷佛眼前的男子不是人、而是前来讨命的阴间地府之鬼。
「我抓到她了。那时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帮我,她那么善良,只要见人有难就会帮忙的。」冯绍民慨然低叹,神情已是回到多年前在某处的那一晚初见。「她为我打擂台,为我教训那些不三不四的参加者,还为了我而让自己的脑袋瓜子被人给敲了一大下呢!」
他摸摸天香的头,疼惜不已。
天香的身子却是不停发抖,手腕在想逃离的过程中依然被紧紧抓住,血液不流通的肤色与面容有着相同的苍白。「不要说了、我不想——」
「那位姑娘还告诉我,若她是王子就娶我当王妃,若她是公主…」冯绍民抓着天香的手,移到自己男子装束的发带旁。
「驸马……不要……」天香的泪水与哀求的低语使人心碎,却也阻止不了既定的命运。冯绍民强硬地握紧她的手指,使她能顺利拉开束缚住黑发的带子。
「她说要招我为驸马…女驸马。」
「不要—————!!」
凄厉的叫喊是从云端堕入地狱的前奏曲。
杏儿、桃儿在外头听到那道震耳的尖叫声,紧张地没有经过通报就飞快打开门,当两人冲进房准备力搏可能加害公主的匪徒后,却为眼前的一幕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公主她、难堪地跌坐在地上,身躯如脆弱幼儿般瑟缩颤抖,眼瞳内注视着某种东西、却又像是对什么事物绝望般毫无焦距。房内还有另一人,一名长发飞扬的女子。她的脸色茫然而了无生气,那或许该是灵气冷傲的绝美容颜,现在看来却只像个没有生命的精致雕像。
女子穿着绣有麒麟的男性长袍,栩栩如生的四爪圣兽代表着皇亲国戚的身份。
「驸马爷…」
两名婢女不可置信地将习惯的称号脱口而出,女子闻言终于转过头,朝她们露出淡淡的浅笑。那是、驸马冯绍民的微笑,绝不会有错,世上再无人能拥有此等秀雅静溢的气质。
公主府的卫兵这时才一个接一个进来,只是,跟杏儿桃儿一样的反应,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发出声音。
「你们好好照顾公主,我得去见父皇一趟。」
说话的人是驸马…又不是驸马。平生没见过那样离奇的光景,女子将长发利落地盘起、全数收束入发带内,摇身一变瞬间成了翩翩美公子——是变成还是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