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孝华淡淡道句:“殿下竟也输了。”
稌永听罢难以置信地问道:“殿下输了?!这如何可能!”
五皇子闻言方才放下双手,将手中长笛交与稌永持拿,略显无力地笑道:“是了,本王输了。珣玉以损伤内腑为代价与本王一较高下,本王如何是他之对手?只怕此番便是子卿亲上,亦难敌珣玉。”
孝华摇首道:“琴音本沉郁旷远,闻知雪躁静心,平和泰然,若在下奏来,尚可达此至德中和之境;然珣玉与在下不同,他之琴音闹中取静、凌而不乱,不平则鸣、激愤深广,昔时嵇中散临危而奏《广陵》,抒不忿之气,感发心志、泄泻幽情,此间惟珣玉得嵇中散之境。《醉渔唱晚》向来最合他心境,《广陵散》亦然。终归了是我二人心性境界不同,他若较真,在下如何能敌。”
稌永听罢仍是不解其故,说道:“属下仍是不明,对乐曲亦是一窍不通,不知他何以能胜。”
此番半晌过去,周遭之人皆不答。只见本留在宇梁阁观望的贾珠早已按捺不住,从宇梁阁上飞奔而下,一面飞驰一面唤着“珣玉”,奔至出月裁星斋楼下一把将煦玉搂在怀里,双目盈泪,口中喃喃嗔道:“你何以这般使性子妄为、竟以命相拼?!难道不晓弦断不祥,如此行事会折寿的吗?……”
煦玉拿丝帕捂嘴,又咳了几声,将血迹掩了,嗓音喑哑着道句:“我无事,见到你便好。”
贾珠闻言只觉酸涩填膺,忙不迭说道:“你怎的便不信我,无论我身在何处,我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煦玉笑曰:“得卿此言,死而无憾。”
这边五皇子方开口对稌永说道:“……之前你道林珣玉乃一介书生,不过弱不禁风之辈。然你不晓所谓书生意气,挥斥八极,上达青天,下潜黄泉。但凭一腔意气,便可以命相搏,他人如何能及?伏尸两具而天下缟素,昔日相如以勇退秦,莫不如是。”说到此处,五皇子方喃喃自语,“正因如此,本王素来不喜林珣玉此人此性,太过意气用事、任性妄为,却令人莫可奈何……”
正说着,便见空地中央贾珠跪伏在地恳求道:“贾珠恳请殿下开恩,珣玉怕是内腑受损,恳请殿下允在下暂离,送他回去。”
五皇子并未多言,挥手放行。
贾珠忙不迭谢恩,随后便命执扇咏赋二人将琴、案诸物收拾妥当,一面扶着煦玉出门登车。此番贾珠唯恐煦玉如此这般回去荣府不妥,遂决定先去城外趣园令应麟诊视一番方可安心。另一边只见王府的家人匆匆引着一小厮前来,对五皇子并孝华请安,贾珠见罢,认出该小厮正是柳菥的小厮画梅。一行人匆匆说了两句,孝华便忙不迭向五皇子告辞。这边贾珠唤住孝华询问可是出了何事,孝华惟道句:“详情我亦是不晓,只知菥儿令我前往忠顺王府接他。”贾珠听罢不安陡增,遂忙道:“兄且快去,若有需相助之处,派人前来城外趣园寻我二人便是。”孝华闻言应下后领人自去不提。
☆、第七十五回小人得志公子受欺(一)
上回说到煦玉与五皇子试乐斗气而抚琴至内伤之事,遂只得先行乘车前往趣园寻应麟诊治一番。贾珠又遣了郑文先回荣府招呼一声,道是自己与煦玉前往城外与应麟则谨住上几日,再携了衣物前来。一路上,珠玉二人因分离多日,皆如胶似漆,拥在一处难舍难分。
贾珠拥在煦玉怀中就方才之事嗔道:“何以偏与王爷斗气?王爷心里念着先王妃,我心里念着你,王爷又能拿我如何?……你若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总有一日熬得油尽灯枯的,指不定就这般弃了我蹬腿去了……若是将我一人留在这世上,你也回不去天上,我定日日怨你恨你,将你留在这人间,你也不算渡完此劫!……”贾珠虽撂此狠话,然心下却知若是上天欲将他二人分开,他又能如何。
不料却闻煦玉说道:“我已与你许下生生世世,此世过完尚有来世,何来归去之说……”
贾珠闻言只觉眼眶发涩,随即将面庞埋在煦玉胸口,嗓音中带着哭腔说道:“古人尝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然此生便是拼尽性命不要,亦无法令我少爱你一分……人生百年,终归一死,然我至死亦不欲与你分开,玉哥,我当如何是好……”
煦玉听罢则搂紧了怀中贾珠对曰,语气毅然决然:“我与卿此情不渝,自当生死不离。”
不多时二人车驾便已行至趣园之中,珠玉二人重整冠裳,贾珠扶了煦玉下车,一面打趣道:“此番先生闻说你与王爷之争,少不得理论你一回,责你意气用事。”
果不其然,待进了后园拜见过应麟则谨,珠玉二人试图将煦玉受伤之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道是煦玉今日是与五皇子比试器乐。然待应麟诊视过煦玉之后,随即肃然开口问道:“如何竟致使内腑虚伤?玉儿可是又使那性子意气用事?”
珠玉二人闻言皆心下羞赧无言以对,亦不敢辩白。
应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对他二人劈头痛斥:“为师近年来日觉精力不济,筋骨衰迟,想必大限之日不远矣。多年来目视你二人长至这般年纪,奈何如今竟未能稍加省心,为俗事所累,为尔等僝僽,大抵待为师哪一日闭眼蹬腿去了,便也万事无忧了……”言毕又转向煦玉说道,“尤其是玉儿,为师素来教导规诫,本已体弱身虚,更需改了那贪嗔痴爱、妄动忿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