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一剑穿过岑非的胸膛,可是后来他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呢?他待在这具身体里,看着卫方承在他身边守了两天两夜,而后岑非就醒了过来。

难不成是卫方承的心诚所致?

这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当年他们一家遭岑非灭门的时候卫方承在父母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他的父母却是没能醒过来。

宫千璧知道,如果想让岑非死得干净彻底,现在就该将岑非的尸体像那药庐一样一把火给烧了。

但是他没有。

他心里藏着隐秘的yù_wàng,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

正当这些武林人士开始搜刮着这件屋子里的宝物秘籍,一深蓝色的身影忽然闯入了房间里,他手中银色的刀片对着宫千璧,口中骂道:“卫方承,你个叛徒!狗娘养的!枉费教主对您一片真心!你不得好死!”

那是左护法的声音,宫千璧不需要抬头便能辨出来人是谁。眼见着那把青叶刀向他砍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躲避,好像心甘情愿地要赴死一般。

周围的其他武林人士来不及阻拦,眼见着宫千璧要血ji-an当场,张奉言看到这一幕,吓的手一抖将自己手里的翡翠丢了过去,正好与左护法手中的青叶刀碰在了一起。

那把青叶刀偏了半分,只砍去了宫千璧的几缕头发,而他本人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紧接着在左护法还想砍下第二刀的时候,身后有人用一把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死了。

宫千璧自始至终只有在看到那件月色翡翠碎在地上的时候,眼神中才有了略微的波动。

张奉言本来还有些心疼那掉在地上的月色翡翠,他刚想蹲下身查看一下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便感觉自己的好像被恶鬼盯上了一般,浑身冒起了冷气。

他抬头环顾左右,发现宫千璧正看着自己,那个眼神仿佛要将自己凌迟一般,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惹不起宫千璧,于是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其他人的后面。

宫千璧低下头望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翡翠,他想起生辰的时候岑非捧着那一对翡翠雕成的童子献宝般地送到卫方承的面前,他还给卫方承做了长寿面,做了翡翠扳指。

而在那个时候,藏着这具身体里的他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杀死岑非了。

杀死岑非的过程他曾在脑海中模拟了千百次,最后他果然将自己想好的那些,一一照做。

他把匕首刺入他的心脏,告诉他,自己就是卫方承,看着他绝望而死。

唯一不在预料中的,是他最后对岑非说的那句话。

如果他能活下来,自己就把卫方承还给他。

……

将左护法的尸体拖出去后,凌波派的一位姓钟的堂主上前一步,对宫千璧道:“卫前辈,魔教众人均已伏诛,您是否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宫千璧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半晌后摇了摇头,回道:“不必了,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儿,”

宫千璧没有回云冠派,也没有留在珞珈山上,他去了江南,那是卫方承与岑非初遇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只是很随意地跟着一大波人上了船,再醒来时便到了这里。

他坐在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这具身体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活着也不再有乐趣,他却没有像上回的那样再把身体交还给卫方承。

他不喜欢岑非,而岑非喜欢的人,也从来不是他。

他不想成全他们。

茶馆里说书先生将手中的醒木照着那桌子重重一拍,接着说道:“那穿着喜服的少侠,正是云冠派掌门的小师叔——卫方承。说起这位少侠那可是大有来头,记得是戊戌年二月十三日,那……”

宫千璧从河岸站起身,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眼前的这条街道上,采莲姑娘的歌声婉转悠扬,传入他的耳中,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在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前途漫漫,回首再无归途。

……

那是多年以后,宫千璧早已经退隐江湖,离开了云冠派,自己在一座山上搭了间茅草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现在不过是三十多岁,却已经是满头华发,他时常会看着一棵树、一株花怔怔出神,一看便是半天。

有一天晚上下了大雪,院子里的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雾凇,寒风猛烈地叩击着他的门窗。

他从茅屋里走出去,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雪白,半轮冷月在薄薄的云层间穿行,银色的月光倾泻下来,洒在皑皑白雪上,月色与雪色交融在一起,比那件翡翠的颜色更胜三分。

他突然跪在了雪地中,失声痛哭。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风雪夜中,有一个白发的男人,跪在雪地里,哭得像一个孩子。

那些记忆无缘由地跳入了他的脑海中,那些曾经在他的梦境里不断纠缠着折磨着他的场景在这一瞬间都找到了源头。这并没有让他变得轻松或者是解脱,从此……他将永远沉入无边的梦靥中。

他看着他的青年蜷缩在雪地里,雪花落下,将他埋在皑皑雪中,他想要救出青年,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状态提示: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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