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位背后的陈渝连声道歉:“怪我,我该盯着点的,麻烦池总了。”

“都是顺路,麻烦什么?怕只怕在高速上掉不了头。”池凊抬眼在后视镜里对他一笑,“你不嫌弃我这个司机水平差就行。”

“池总哪儿的话,您的技术算很好了,起码比我这个拿了本儿两年坡道起步还总是熄火的马路杀手强得多。”

车子顺利地在第二个出口下了高速,得益于池凊和陈渝的长袖善舞,车厢里终于有了人气儿。肖照山却无心听他的妻子与他的情人谈笑风生,当他重新看向后视镜,发现肖池甯仍旧望着他。

像是笃定他一定会与之较量一般,始终固执地望过来。

任谁被这样一双介乎少年与成人的眼睛追随都绝不会无动于衷。肖照山第一次见识到离开病床后的肖池甯发散出的蓬勃生机。

他顺理成章地想起当年在杭州的医院里,那个十四岁孩子的眼泪。

肖照山自己从未哭过,便对他落泪的原因产生了兴趣。

起初,他以为肖池甯是因为再次发热,受不住头痛才哭,但当肖池甯睁开雾濛濛的双眼,毫无保留地倾泻着无尽的眷恋时,他才惊觉这两道泪水定然不是出于病痛。

再没有哪一刻比那时更让他觉得小孩儿有意思。

“为什么哭呢?”他笑着问。

小孩儿撇下嘴,声音沙哑却坚定地回答他:“我、我想回家。”

可家不就在这里吗?

他动作轻柔地梳理小孩儿被汗濡s-hi的额发,略带可惜地问:“你想回哪个家呢?”

一滴崭新的泪珠落到肖照山的手腕,洇出一片s-hi润的水痕,把他数十亿次脉搏中的其中一次都淹没了。

“我想回到你们身边……”小孩儿说。

正如见到一朵少见的漂亮的花,就会至少有一秒想摘下它,见到一名生得标志,断情绝欲的出家人,就会令人想要勾引他堕入尘俗,毁坏美和纯洁成了人们日常的消遣与不甘的伸张。肖照山也不例外。

他看小孩儿一副可怜相,便想让他更可怜。

他伸出手指刮了刮肖池甯绯红的眼角。

“可是我和你妈妈都不需要你啊。”

指尖拦截下了一行又一行热泪。

“为什么……”即使小孩儿合上了眼,也无碍于他的痛哭,“为什么不需要我?我很需要你们啊……”

肖照山突然想通了,那天肖池甯昏迷前没能说完的话是什么。

三年过去,小孩儿看似长成了一个混不吝的少年,自以为是地把一切都砸烂,最后还不是要到他面前来,一次次地追问,一次次地展示陈伤。血缘从不讲道理。

他心旌一动,当即改变了主意,让池凊临时改道把他送到了画廊。

在濯笔池边,他点上一支烟,静静地凝望那副尝试了多次都没能达到理想状态的画。

他想象着,窗边的女人逐渐有了熟悉的五官与眼神。

在脑海中,她变成了一名少女,固执又绝望地注视着窗外,仿佛替肖池甯向这大千世界三千繁华问出了那句:“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第十三章

肖照山合衣在画室里睡了一宿,临近中午才被画廊后街传来的噪声吵醒。

晚上有一场重要的应酬,他把晾了一早上的画具随便收了收,在盥洗室洗漱好,锁上画室,从画廊后门出去打了辆车,准备回家一趟。

池凊上班,肖池甯上学,家里空无一人。或许是因为太重了,也可能是未经他的首肯,昨天的行李箱至今还放在玄关旁,连拉杆都没放下去。肖照山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盯着贴了姓名条的行李箱换鞋,开始考虑重新找一个身强力壮,能打得过肖池甯的保姆来。

舒舒服服洗完澡、剃完须,还有四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肖照山换上一身纯棉的亚麻色家居服,打开了行李箱。

下个月二十号就是池凊的四十一岁生日,去年此时他正在外地跟展,没能好好给她过整岁生日,今年便想着多花些钱补上。他在意大利给池凊买了一张限量手工黑胶,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舒伯特,还有一只他在出差前就托朋友订好的沛纳海920月相腕表。

见到这款腕表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极其适合池凊:表盘正面代表的是现代都市中的钢筋水泥,齿轮和指针凌厉且摩登,除了能同时显示两地时间,还能显示真太阳时与24小时制下的时差;表盘背面则代表了浩瀚宇宙,有宛如自由女神之冠的太阳和皑皑如雪的星辰,有以伽利略的图纸为原型所刻制的月亮。

肖照山定制的是北京的经纬度,无论池凊在哪里,她都能在这只表上同步知晓北京月夜的y-in晴圆缺。

很无用,也很有魅力。

因此,纵使这款表不够商务,外形过于张扬,即便送出去大概也只能在鲜有的假期里把玩,但肖照山不过犹豫了三秒钟,就痛痛快快地付了钱。

当然,不光是为了池凊,他更是为了自己。

买这个礼物让他找回了一些已经成为往事的年少轻狂。抽自己亲手裹的卷烟,去台球厅和陌生人赌通宵的球,在舞厅请当晚最腼腆的漂亮女孩喝店里最贵的酒,然后在卡座的角落引诱她含着轩尼诗给自己口。

年轻的他不差钱不怕事,因为他单身的母亲家境优渥,中年成功创业又从不挥霍。

她在经历背叛后过上了中世纪教徒般禁|欲的生活,仿佛谈下一桩生意比和情人你侬我侬更容易让她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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