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珺笑道:“我和他说过几句话。是个,怎么说,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他想一想,停下来,“嗯,你们有意激怒他?”

钟奕纠正:“也不算很有意。”

池珺叹道:“你太坏了。具体怎么回事,和我说说?”

……

……

时间拉回下午,会议室。

朱鸿倏忽变色,道:“你们倒是查的挺清。”

赵海东笑眯眯:“这话就见外了。”

这会儿,朱鸿脸上的慌张、颓然显露无疑。可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他很快强自镇定。然而这一回,他脸上的汗,已经擦都擦不干净。

朱鸿很清楚,赵海东既然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已经搞明白,那些检测报告,要送到谁手里,才能发挥真正作用。可他们既然还坐在这里、和自己开门见山地讲这些——一切尚有转机。

想到这里,朱鸿平静许多。他开价了:“赵经理,你这是何必呢?我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这样,现在快三点了,我让助理订一桌酒席……”众所周知,饭桌上,最容易拉交情。几杯酒下肚,就能称兄道弟。

朱鸿:“你们科信的生产,我当然信得过。”他巧舌如簧,“之前那么多标书,我正是看重科信的品控,才选择和你们合作。”结果翻车了,“这样,为了我们接下来能有更长远的合作,我给你们提半分利,怎么样?”

在场诸人都知道,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让步了。

而朱鸿选择这样做,注定他需要自掏腰包,补足自己的开价。

他彻底冷静下来,志得意满,看着眼前一帮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这其实是一种暗示。价格是早就签好的,朱鸿另出一笔钱,那这笔钱,完全可以进赵海东等人的口袋。商场上哪有什么真心实意,不都是金钱往来吗?朱鸿觉得,自己的“诚意”已经表现得很足。赵海东等人没道理不答应。

事实上,在来盛源之前,项目组的成员就朱鸿会有的反应,进行过一番讨论、商量清楚该如何应对。

眼下,赵海东微微失望,道:“饭就不用了。”

朱鸿脸色又是一变。

他再开口,已经有些愤怒。这群毛头小子,一句“不识趣”,完全不足以形容!等到他们的产品交付盛源,到时候,质量如何,还不是盛源说了算——

赵海东身侧,钟奕笑了声,一语道破朱鸿所思所想。

“朱经理有点过于大方了,”他轻飘飘地说,“科信有些不敢受。这样,赵经理,咱们还是先告辞吧。”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方案。

如果朱鸿咬咬牙,稍稍退一步,不再吃回扣,他们便会根据具体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深谈。

可一旦朱鸿的“大方”过了某条线,还是直接走人为妙。

朱鸿这种人,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钱跑到别人手里?

他一时让步,到后面,定然会找个空子、狠狠捞回本。

而作为组内唯一一个大一的实习生,由钟奕来唱红脸,能将影响降到最低。他们固然能扳倒朱鸿,孙章也会受影响,但更高层的京市派,却不会被动摇根本。这只是盛宴内部争斗的一个缩影,两派分出胜负的节点还在以后。

如果最终胜利的是京市派,科信难免会被穿小鞋,而对朱鸿发难的人首当其冲。

是以,在选择唱红脸的人时,组内人列了许多条条框框:最好是外地人,几年后能回家乡发展。再好一点,干脆不再本行业多待。这是在公司利益与个人利益之间权衡,科信的领导人对赵海东有知遇之恩,他扛起了一面旗。另一面旗,则由钟奕主动开口:“我来吧。”

他是海城人,且年龄最小,正式参加工作的时间最晚。

一番分析下来,组内其他人也都认同了钟奕的话。

而这些都是面上的理由。

等到暑假,钟奕就要来盛源。到时候,这回对京市派的举措,会成为他融入海城派最好的敲门砖。

这些话,暂且没必要告诉赵海东等人。

朱鸿:“你们——!”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过来。

自己做的太过了。

他想到的、后续用来“挽回损失”、报一箭之仇的方案,赵海东也能想到。

朱鸿终于明白,在自己主动提出让利的时候,科信就想清楚了。比起他的让利,为了科信的长远发展,赵海东更想换一个合作者对接。

可这有意义吗?

……

……

朱鸿觉得赵海东等人太傻,池珺倒是觉得钟奕做的不错。他更进一步,提出:“等你出现在我身边,海城派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我在表明态度。”没准还会觉得这是池珺对于寒假里所作所为的“致歉”,“咱们的同学关系,到时候根本不会是秘密。嗯,四舍五入,就是我指使你狙朱鸿。”

钟奕:“那你呢,”几步之外,花丛后,视野会豁然开朗,从图书馆离开的学生们走在夜色下的小路上,“你真的要代表海城派?”

池珺道:“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固的格局,小学生都知道这个。师傅,停前面的路口就行。”他对司机说了一句,“钟奕,你要吃夜宵吗?我买了带回去。”

钟奕想了想:“这么晚了……给我带碗粥吧。”

“好,”池珺付钱、下车,“问题在于,是‘哪三足鼎立’。这里的‘海城派’,和真正的海城盛源,早就不是一条心了。但他们手上有股权,我要争取这个。你要什么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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