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早便料到姚择声会如此说,闻言便也不死缠烂打,就势起了身,却道:“小女并非不知礼数之人,此事在寻太叔公之前小女早已禀过老太太了。无奈老太太念着武安侯府的门第高,得这门亲事已是小女福分,是小女高攀了,而侯夫人也不过是一时之念,来日小女过门自会疼惜小女,故而老太太劝小女也莫因一时之气愤而放弃大好的婚约。老太太一心为小女着想,小女自是感激莫名,可小女欲退亲之举也非意气用事,实在是有些事一想之下便忐忑难安,生恐来日因小女给我姚氏一族带来祸端,这才冒昧求到了太叔公这里,请太叔公能给个指点,看看小女所虑是否为杞人忧天。”
锦瑟话虽如此说,可实则指明了姚老太太怕得罪武安侯府,故而要她百般容忍的事实。姚择声闻言见锦瑟目光清亮,眉宇间满是坚定之色,又似有成竹,好像已料定了她的话能令自己改变心意,支持她退亲一事,这倒叫姚择声起了好奇之心。
他本欲转身的脚步又顿住,定睛瞧着锦瑟,道:“既如此,你不妨说一说,所虑为何。”
锦瑟闻言笑着福了福身,眉眼一弯,露出几分小女孩露于外的欣喜来,这才道:“太叔公可知武安侯府的嫡长女谢婵娟如今已进并且得了圣宠,已晋为云嫔娘娘了?”
姚择声显然没想到锦瑟会突然提到这个,闻言一诧,接着才点头,道:“武安侯府是功勋之家,其嫡长女必定端庄贤淑,会得圣宠并非怪事。想来云嫔娘娘贵不至此,武安侯府有女如此,亦贵不至此,若然云嫔娘娘再得晋升,武安侯府便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高门府邸,你嫁过去自也会得贵夫人们追捧,这门亲事却为你的福气,姚郭氏没有言错啊。”
锦瑟听姚择声如此说却蹙了眉,道:“太叔公也说了云嫔娘娘贵不至此,这点小女也深以为然。可这次去灵音寺,小女遇上镇国公府的平乐郡主,却觉出,镇国公府和武安侯府好似有些不大和睦啊,是不是因云嫔娘娘得皇上盛宠的缘故啊?”
锦瑟言罢姚择声又是一愣,接着才蹙眉道:“皇后娘娘贤达宽容,母仪天下,云嫔能得皇上盛宠,皇后娘娘只有高兴的份,镇国公府自也会交好武安侯府,又怎来不睦之说?你年纪小,在太叔公面前童言无忌便也罢了,出去可不能如此胡言乱语。”
锦瑟见姚择声面色严肃起来,自知她的话以引起了姚择声的深思,闻言她便一脸惊慌地瞪着眼睛捂了捂嘴,接着才又福了福身,道:“太叔公教导的是,皇后娘娘自是高兴的,可……可镇国公府和武安侯府确实不睦啊……”
“镇国公和武安侯的政见不一,平日走的远也是有的。”姚择声回道,可他心中却自有计较。
杨皇后自入主东到现在母仪天下已有十三年之久,可她却膝下无子,一直都未曾诞下皇嫡子。有镇国公府在,皇后即便无子地位也牢不可破,可如今丽妃所出的大皇子已有十一,寻常官宦之家庶子年长已是祸患无穷,更勿庸说一个国家了。
丽妃乃庶出,其娘家父亲如今正任礼部尚书一职。唯今朝廷上确有一些官员,觉着将来皇位非大皇子莫属,故而曲意讨好丽妃的娘家礼部尚书赵府。
据姚择声所知,云嫔在中便和丽妃交好,和皇后不睦。而武安侯府和赵尚书府也走的较近,听说武安侯还欲将庶女嫁给赵尚书的庶子为妻。
武安侯和镇国公政见不一,可前几年两府还不止如今模样,关键是云嫔进依附丽妃之举,使得两府在夺嫡上又成了死敌,这才是症结所在,两府不和睦也便成了在所难免的事。
姚择声想着便闻锦瑟又道:“原来是这样啊,可……可祖父在时曾说过,镇国公是我大锦第一猛将,手握重兵,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祖父说宁可得罪小人也莫和镇国公府交恶呢……”
锦瑟言罢见姚择声眉头一跳,便又懵懂地道:“祖父还说历朝历代夺嫡的争斗都是不可避免的,却也是最为险恶之事,朝堂波谲云诡,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预知天命,一旦在夺嫡站错了位置便会万劫不复,便是站对了位置,君心难测,一不留神便也可能成为弃子。小女每每想着要嫁进武安侯府便总会想起祖父的话来,心中便难以安宁。当年小女和世子定亲,武安侯府明明没和镇国公府交恶啊,小女嫁到武安侯府,岂不也要成为镇国公府的敌人?当年祖父说过不要和国公府交恶,小女这样岂非不尊祖父教诲,岂非大不孝?小女还很喜欢平乐郡主姐姐,若是小女嫁去侯府郡主姐姐必定再也不理我了,那该如何是好……小女想着这些,便不得不冒昧寻太叔公,还请太叔公指点小女。”锦瑟言罢便又福了下身。
姚择声这会子心中已翻起了巨浪,锦瑟的童言稚语犹如一声警音震得他浑身发僵。原先只看到了侯府的门第之高,富贵显赫,却并未留意其后的临渊之危,如今却惊出一声冷汗来。
夺嫡岂是寻常人能搅和的?这份富贵才当真是险中求来,弄不好就是个满门抄斩。那些大人物站错了队尤且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下头的小虾小蟹便更不必提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皇帝登基下头不是血流成河?若姚锦瑟当真嫁给武安侯世子,那姚家可就被绑上了利益的战车,绑上了丽妃的战车,也被拽进了夺嫡的浑水中。
如今丽妃和云嫔交好,可云嫔再晋升,来日也成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