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原低着头,表情同他这十分不乖巧的装扮全然不同。他声音有点低,却又十分认真:“妈,我……我要向你道歉。”

他抓着陆温礼的那只手微微握紧了一些,手臂上隐隐浮现出青筋。晏大少爷这些年没人管习惯了,此刻一朝回到当年和父母认错的时期,竟然有点生疏与不好意思。

他没握住陆温礼的那只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另一只手上的纹身,正要开口,晏满芳瞧见他的动作,似乎误会了什么:“道什么歉,虽然妈妈不喜欢这个纹身贴的款式……”

言罢,晏满芳还微微笑了笑,和晏原一模一样的酒窝浮现在脸庞上,分明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在她的面前,她笑得却如同个十八芳华的少女。

她笑着,接着道:“但是你下次换一个款式就行了呀!”

晏原:“……”

陆温礼:“……”

陆德庸:“……”

周善:“咳。”

本来颇有尴尬和严肃的气氛就因为晏满芳这完全不在重点的话突然没了。

晏原也笑了笑,他的语气仍旧有些愧疚:“我要道歉的是之前骗您的事情。”

晏满芳愣了愣:“啊?”

“就是上次您来我家……我和陆温礼家的那次。”说出“和陆温礼的家”这几个字的时候,晏原愈发小声,“我骗您了一些事情,其实那时候……”

他实在心虚得很——骗人,骗的还是他亲娘,总不是什么好事。

晏满芳却反应过来了,她笑着,嗓音温婉:“这不算骗……”

这位一直担心儿子单身这么多年的母亲似乎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所有事情,她也有些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心儿子已经和今天的相亲对象在一起了,她上前,虚虚地抱了一下晏原,说:“毕竟谈恋爱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想告诉爸妈,我知道的。”

她小声地说:“妈都理解,我当年也是……”

晏原的脸色更红了。

他的母亲无意间又戳到了他羞郝的地方。

他只好说:“总之,之前隐瞒是我不对。”

话落,陆温礼握着他的手也紧了紧,不知道是和他一样紧张,还是在宽慰他。晏原抬首,立刻便于陆温礼带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一旁,目睹着这一切的陆德庸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反倒是周善再度浮夸地咳了咳:“回来了就坐下吧,你们理解,我还懵着呢。”

晏原:“……”

对哦,忘了,他亲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晏原扯了扯陆温礼,两人便分别坐回了原先的座位上。

陆温礼和晏原互相看了一眼,最终,从来话不多的陆温礼反倒笑了笑,一人几句话间就将这件事情理了个清清楚楚。

没办法,晏大公子平时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却意外地怂成了一团。

其实也不算意外。意料之中的意外。

晏原一边怂着,一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和其余三人一样听陆温礼解释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父母和陆温礼父母的脸色。

嗯……他爹恍然大悟,他娘一脸儿子脱单的开心,陆温礼的父亲……还是脸色憋红,欲言又止。

似乎今天这样的局面为难陆德庸这样的老学究了。

简单解释完了今天的局面,周善和晏满芳却没打算放过他们,居然在恍然大悟之后迅速接受了现在的局面,晏满芳居然还开始八卦起了晏原和陆温礼这几年的恋爱史。

这一顿饭可谓是晏原人生中吃过最五味杂陈的一顿了。

直到桌上的菜也差不多全冷了,周善晚上还有安排别的应酬,时间不允许,只好散了这场“机缘巧合”的相亲宴。

晏原和陆温礼并排走着,一路拍着三位长辈走到酒店门口,晏原总算松了口气,陆德庸却突然喊住了他。

“晏原!”陆德庸欲言又止了这么久,终于憋出了点话,“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这位长辈一靠近,晏原就想起自己这特意准备的装扮,下意识就把贴着纹身贴的手臂藏到了身后:“叔叔您说。”

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陆德庸的话却让他毫无准备:“我也应该道歉……”

陆老先生在学术界也是一号让人敬畏的人物,此刻他却扯了扯领子,一脸严肃认真地对着晏原道:“其一,老周之前其实和我提过一次你的名字,不过电话里我也没太在意,一开始觉得听着耳熟,或许是名字相像、重名。”

毕竟晏原这两个词,可以组合的名字太多,而且陆德庸当初不过听了一次,对名字没太在意,一开始并没有联想太对——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周家那位金尊玉贵的第二个儿子,怎么着也该是在父母和哥哥的保护下,一点风浪都没有见过,天真烂漫,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而不是一个已经看上去已经在西京市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青年。

“其二。”陆德庸接着道,“因为小辈三言两语,对你妄加揣测,失礼了。”

“其三,见面时与你面对面坐下,我却没想过当面了解,更是失礼。”

老学者果然是老学者,道个歉都要列举一二三来个因果逻辑。

一二三地列完,陆德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居然要朝着晏原鞠躬。

这可把晏原吓坏了,他连怂都不敢怂了,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拦住了陆德庸的举动,急急忙忙道:“别别别,我哪有那么小心眼。该鞠躬的是我才对,没您我哪来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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