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找这个么?”

安戈愕然回首,只见绿竹幽幽的丛林之间,走出一个身形颀长的蓝衣人。

“国师?”

安戈惊讶不已,方才在宫宴上他仔细看了,压根不见封若书,却为何会在这小桥曲水处,又“恰好”碰到此人?

封若书浅笑着从衣襟里掏出一物,正是安戈寻找多时的步摇。

“方才见到人影闪过,觉着与你有几分相似,便抬脚跟了过来,不料,果真是你。”

“为何在你这里?”他接过东西,胡乱往头上一插。

封若书的眼神略微不自然,四两拨千斤道:“无意间拾到的。”

他这一趟的目的本不是送步摇,只是为了趁这个机遇,与身前之人说说话。

他的眼睛一直打量着安戈,道:“这段时日......你,还好么?”

安戈十分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道:“还不错。”

“侯爷待你如何?”

安戈平心而论,“也挺不错的。”

“不错便好。”

封若书笑得越发凄凉,似是看破了尘世,笑世人,也笑自己:“前些日子,你遭了劫持,侯爷心急如焚,甚至不惜触犯城禁去寻你,我瞧着他的样子,便看出,他对你也有几分真心。”

他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桥头的青石,分明没什么举动,却生了那样一副谦谦君子的风骨。

自古多情之士,皆是伤心之人。

安戈瞧着他凄清的眉目,心中也不很是滋味,道:

“我现在没有忧愁,自然过得好。但是我瞧你不好,心里便也不舒服。”

“你如何得知我不好?”封若书浅浅笑着,望着桥下的滟滟湖水出神,“我身为国师,最大的期盼便是国泰民安,如今容国日渐强盛,我便也安心。”

自从云舒君告知他,那日他怀揣着庆幸,错以为眼前之人逃脱囹圄,实则却是被歹徒挟持,那之后,他便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关在屋中,赎罪式地将古典古籍翻出来,列了《治国四十二册》,交与容王。容王对此十分满意,却也担心他的身子,见他气色欠佳,便准了他二十日的假,让他回去休息。他却马不停蹄跑到边塞微服视察,二十日后折回,有呈上了一张玩忽职守的边将名单。

这几月他一直如此,辛劳不断,病痛也不断,皮骨逐日消瘦下去,眼神却凌厉渐盛。

他想了许久,端着一杯凉茶,从白天坐到晚上,再从晚上坐到白天,终于想通一些事情,打算今日趁着宫宴,将这番话说与“安如意”听。

“我第一眼见你,并未在意,只当是寻常公主。然则后来在永安县,我误打误撞遇见你,却被你生生抽去了魂魄。你那时回眸对我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我便恍惚明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褒姒莞尔,是合乎情理的。你我之间,若没有那一眼,没有永安县的奇遇,亦或者,你没有收下我的传家宝玉,我想,我不会对你痴念至此。”

永安县的奇遇,便是安戈第一次代嫁,为了逃离县老爷的追捕将嫁衣卖与封若书的邂逅。

安戈心中窘然——原来这段孽缘,他当时在永安县也插了一脚。

封若书一直以为那是安如意,也一直将那身嫁衣珍藏在府中。奈何清风不似明月恒,明月与风不相行。他所珍爱之人,终是上了别人的花轿,披上了别人的嫁衣。

“如意,我心中唯有你一个,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变了......但,你既然在侯府过得好,与侯爷恩爱,我便也不能插手,毁了你这份幸福。”

他缓缓抬手,将安戈头上的步摇扶正,眼眸无比深情。

“但若哪日侯爷苛待于你,我即便与天下人作对,也不会放过他。”

安戈抬眼,怔怔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睿智的眸子分明在笑,却盛满了凄哀。

他觉着奇怪,分明是安如意负了眼前之人,他却无端端心里难受,感觉眼前之人的悲苦,皆源于他。

封若书说完这些话,对他行了一个拱手礼,没有弯腰——这是拜见贵妇人的礼节,弯腰的拱手礼,只用来拜见妃嫔和公主。

“在下还要去面见大王,先行退下了。侯夫人也请快些回去罢,以免侯爷担心。”

是“侯夫人”,不是“如意”。

安戈瞧着那抹湖蓝色的快要被风吹散的背影,觉着很是心疼,大概封若书与方羿撕破脸,不管不顾闹一出,或者径直甩他这“负心人”几个大巴掌,唾骂一顿,他心里会舒畅许多。

只怪深情之人太过洒脱,将苦楚悉数咽入腹中,倔强着,不肯示与他人。

“主子,您不觉得,国师可怜归可怜,但城府却深不可测么?”

回去的路上,茯苓谨慎地提醒。

安戈斜了她一眼,“哪里深了?”

茯苓道出自己的依据:“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您的步摇刚好不见了,又刚好被国师拾到,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认得这是你发间之物。”

这是以前那些男子为了幽会安如意,常用的手法。

然则,安戈不是安如意,不懂那些尔虞我诈的弯弯绕。凡是他认识的人,都会在心里有一个定位。若他认定了封若书是满腹诗书的清雅君子,便不会觉得他心机深沉。何况他现在正心疼着人家,更是听不得没有实据的指责。

于是眉头一皱,“这又怎么了?”

茯苓尚不知他心中之火,只接着道:“这说明,国师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法,将您的步摇拿了去,然后在御花园的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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