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归说,阿桑如今对于稷下川的祭宫体制也很熟稔,知道处于稳定的需要,大祭司一旦被择定,除非有什么重大过错,是绝对不会轻易更换的。便是姜妧,在执政十数年的过程中,小错不断,风评一直不佳,磕磕绊绊,最后直到她在昊天九问之中公报私仇,导致数百名民众伤亡,这才提前卸任。南离固然有错,却不至于动摇众人以他为首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减一些供奉,罚他在祭宫大殿中闭门思过几日罢了。
“秀秀呢?”阿桑终于忍不住问子羽。
子羽欲言又止:“他无处可去,仍在姜家后院。南离逼他择日出嫁,南离还说,倘若他再敢勾引你,就……就阉了他。”说起这个的时候,子羽忍不住红了脸,为季秀感到难过。
旁人或许会认为,南离最终雷声大、雨点小,放过季秀,是因为季秀在最后关头以阿桑的性命相挟,南离不得已答应饶他一命。可是实际上,南离能对季秀网开一面,还是看在阿桑的面子上,他很清楚阿桑和季秀的渊源。
南离知道,阿桑一向觉得他太过阴狠,不如外表温柔。季秀固然千错万错,但是倘若南离果真把他杀了,只怕和阿桑就再没有转圜余地了。故而一直知道阿桑和季秀可能有不妥,却从来没有下定决心收拾他。直到这次。
阿桑蹒跚着走出门外,季秀却不在院子里。她一路闻讯,最后走到姜寨外头的空地上,见那里的篝火又熊熊燃烧起来,许多个年轻男女正在载歌载舞。季秀坐在一群女人的中间,那些女人拉扯着季秀的衣衫,一脸痴迷。季秀面带微笑,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阿桑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敢这般做?”她喃喃道。
回答她的是一路跟随在她身后的子羽:“南离说,季秀年纪大了,该寻个妻主了。这是他特地为季秀准备的篝火舞会。”
“他不是被弹劾了吗?”
“南离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是他去祭宫应对弹劾前就布置下的。”子羽答道。
阿桑黑着脸走了过去。她不顾负责主持篝火舞会的两个祭宫神官的劝阻,直接走到季秀面前,把季秀从一堆女人当中扯了出来。
“这里是姜寨,我说了算!”阿桑挥舞着象征着村寨首领的木杖,向那两个神官大声喊道,“如今都是秋天了,正是农忙时节,搞什么篝火舞会!还不赶紧给我撤了!”
“他是我的男人!你们想碰他,得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阿桑愤怒地朝那堆女人大叫道。
可是大概由于阿桑平日里太过温和,亲和有余,威慑不足,那堆女人并不是很怕她:
“阿桑,十三郎那样的极品,你可不能一个人享用,总要想想大家才好!”
“阿桑,你都有大祭司了,还跟我们抢十三郎做什么?就算我们肯,大祭司也不肯啊!”
阿桑一言不发,将季秀一直拉回家。她想张开双臂抱住他,却被他冷冷推开。“秀秀,我知道是我没用,是我不好,你给我一点时间。求你等等我。”她苦苦哀求季秀。
季秀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怕大祭司等不得。”他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是对她彻底死了心,他走进屋子,将房门紧紧地关上,任她在外面喧哗聒噪。
季秀的房门前一片杂草横生,杂草里零星地躺着一些小土块和碎石子。阿桑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捡起那些小土块和碎石子,锲而不舍地朝季秀的房门上扔了过去。但是这一次,没有人过来打开门。
其实季秀没有说错。等不及的人确实是南离。
南离在付出些许利益交换以后,轻松摆平了弹劾,紧接着就听见神官战战兢兢地向他汇报了阿桑大闹篝火舞会的行径。
南离沉着脸去质问阿桑:“季秀勾引你,打伤你,当众拿你的性命要挟我,你是疯了吗?仍旧惦记着他?”
阿桑睁着眼睛瞪着南离,目光里全是鄙视:“他会这么做,还不是被你逼的?我是真心欢喜秀秀的,你嫉妒我爱他,你容不得他,你这个妒夫!”
南离被她的话狠狠刺了一下,怒极反笑:“很好,你爱他,你说你爱他。既然如此,我就好好让你看看,你爱的这个男人,他究竟是什么货色!”
南离以大祭司兼稷下川最好的医生的名义,宣布季秀得了脏病,他命令所有曾睡过季秀的女人们到祭宫中自首。
阿桑被南离软禁在一个屋子里,那些曾经睡过季秀的女人们源源不断在她身前走过。有祭宫的神官负责接待她们,详细盘问着她们同季秀欢好的那些细节。女人们出于对祭宫的信赖畏惧以及对自己可能被传染了脏病的担心,将那些细节描述得细致入微。
阿桑原本以为她可以不在意的,但是她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捂住耳朵,那些女人们的声音还是不断地传来。随着她们战战兢兢却又事无巨细的描述,阿桑眼前浮现出一副又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每张图画上面的男人都是季秀,人影交叠,春意盎然,淫词浪语不断。
那天祭宫的晚餐是烤乳猪。当神官将烤得金黄的烤乳猪端到阿桑面前的时候,阿桑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季秀和别的女人欢好的情景,忍不住吐了出来。
南离随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桑面前。他替阿桑把了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幸好你只是反胃,不是怀上了季秀的孩子。否则的话,我会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让你把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