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又让他如何相救?
他有点想见裴玉衡,想同她说说自己的新发现。并不是真希望她帮自己破案,而是青花的案子无法立项调查,让他连个可以讨论的人都没有——方方会酸溜溜泼冷水,母亲会絮叨叨念妈妈经,就连青松,他都不能对他说实话,以免重新揭开伤疤让青花一家人再次痛苦。可是,他心里憋了太多的话,好想找个人诉说。
下了车,李望先将花瓶送往鉴证科,千叮万嘱要用最精密最高端科技做出全面鉴定,资料越周详越好。接着就直奔了青花酒店,迫不及待要把第一手资料告知玉衡,然而前台告诉他:裴女士已经退房了。
玉衡再次来到思溪。这回,她不是一个人,叶英开车送她过来的。
婺源思溪是楚雄的老家,玉衡希望他的骨灰可以认祖归宗,希望他的灵位可以摆在叶家老宅的供桌上,跟那些祖祖辈辈做伴。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楚雄的遗愿,但是他临死前买的最后一件礼物就是画着思溪烟水的花瓶,可见有多么想家。
起初,叶英惯例想推故不去,但是禁不住玉衡请求,说这是她能为楚雄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大哥成全。叶英到底无法拒绝,只得亲自开车载玉衡还乡。
车子行驶在绵延山路间,满目深绿,秋气渐浓。玉衡紧紧抱着楚雄的骨灰,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这是她和叶英的第一次单独相处,甚至可以说是两人第一次真正相处。她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他,眉毛眼睛都与楚雄一般无二,只是神情略见沧桑,脸色青灰,眼睑有黑眼圈,下巴有密密胡碴,但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
是李望的电话打破了僵局。
叶英听见玉衡对着电话喁喁告知了行程安排,又寒暄几句挂了电话,不由问:“是那个姓李的警察?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他只是问候我在哪里,需不需要帮忙。”
“他好像很关心你。”
“他是个很认真也很正直的警察。”
“正直”这个词似乎刺痛了叶英,他想了想,又问:“你恨楚雄吗?”
“恨?为什么?”
“他掉包古董,还瞒着你跟前女友约会……”叶英感喟,“虽然他是我亲弟弟,我也不得不说,楚雄,算不得正人君子。”
“不会。是他让我知道,爱情是这样子的,原来爱上一个人,可以这么深……如果你真爱过一个人,就会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永远也不会恨他。”
“是不是一个人死了,就会在记忆中变得完美?”
“我还是不能相信他真的死了,常常感到他就在我身边,一直在陪着我。”玉衡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反问:“说些你与楚雄的故事吧。”
“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他小时候是个淘气的孩子吗,什么时候去昌南的,为什么要改姓楚?还有,他跟玲珑……”玉衡犹豫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往下问。
叶英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你找玲珑,问的也是这样琐碎。”
玉衡心上一震。这一刻的叶英,连声音都像极楚雄。
他缓缓讲述那些陈年往事,说几句就要停一下,仿佛在努力回忆,又仿佛那些回忆让他自己也觉得陌生,有种重温的唏嘘。
“我们两个小时候其实并不很像,楚雄比我晚生十几分钟,个头要小一点点,头发也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很容易生病,一冬一夏都会感冒,打喷嚏的声音很大,隔着一条街都听得见。每次他感冒打喷嚏,姆妈就说:要把房顶震下来了哟。”
叶英微笑,眼角有些湿润。
玉衡也微笑,虽然叶英说的都是她不知道的故事,可是不知怎的,对于那个黄毛小子楚雄,她并不觉得陌生。在叶家老宅,她见过他们的,两兄弟穿着棉衣棉裤,胖嘟嘟一个追着一个跑进跑出。
“五岁那年,爸爸过世,家境开始困窘。我们虽小,也知道母亲承担不来,大抵要将我们中一个送出去。弟弟突然变得很乖很懂事,也许他以为自己乖一些,就会躲过噩运。可是不,母亲觉得乖巧的孩子在领养家庭比较会讨大人欢心,偏偏选中他做牺牲品。弟弟离开婺源那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光特别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楚伯伯牵着小雄的手往村外走,妈妈跟在后头抹眼泪,小雄一路走一路哭,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遗弃,一直乞求说:妈妈别送我走,以后我会乖的,我会乖……”
叶英忽然哽咽,幼时的伤是内伤,什么时候触动什么时候疼。他分明很舍不得这个弟弟,二十几年来一直为他的离开自责。
玉衡满心怆恻,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思索不明。
停一下,叶英接着说:“上车前,妈妈紧紧搂抱小雄,哄他说:傻孩子,有什么好哭?昌南是城市,你进了城,会见大世面,会进城里学校,将来有城市户口,找份城里工作,那时候再赚大钱回来孝敬妈妈,谁不夸你能干?咱们徽商,世世代代都是走出去才会有出息,还怕进城吗?——妈妈那些话其实挺深奥,说是哄儿子,不如说哄自己,可是他都听懂了,一字不落,刻骨铭心,一直都忘不了。”
叶英的叙述相当生动,玉衡仿佛清清楚楚看到那一幕,连小雄脸上的泪珠都看得真切。
“楚雄去到昌南养父母家,自知过继儿不比亲生儿,从此不再如幼童时淘气,开始乖乖听话,很小就懂得看人眼色,上学后更是发奋,从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