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琴赶到镇党委小会议室时,里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正在高声大叫地讲说着过年期间听到见到的醉酒趣事,沈玉花也是参与其中,与人高谈阔论着,时不时地打着哈哈,从她的言谈举止之间,看不出“天然”厂的追债风波带给她怎样影响,似乎“天然”厂还是原來那个被众多人寄予了无限期望的“天然”厂,沈玉花依然还是那个走路生风放屁砸坑的沈玉花。
木琴跟几个大吹大雷的人打过了招呼,踅身坐到了沈玉花身旁,沈玉花对她咧嘴笑笑,眼神里掠过了一丝儿阴郁。
她悄声说道,注意着点儿,这会可能是给咱俩开的鸿门宴呢?
木琴心里一颤悠,也悄声问道,咋儿,真是对着咱俩來的么,从哪儿得的消息。
沈玉花王顾左右而言他地回道,我也讲不清,就是觉得今天的会,对咱俩都不妙呢?小心无大错,当心点儿就是。
说罢,她又开始跟周围的人说笑混闹,眼神里的阴郁退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荡漾出飞扬的神采來。
木琴却不行了,早上的担心,竟被沈玉花寥寥几句话给证实了,原本不安的心情,愈加惴惴如不安分的小兔儿,蹬踹得她心慌神乱七上八下的,她知道,沈玉花并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胡说八道的主儿,更知道她是个通上晓下无所不知的消息通儿,所谓无风不起浪,她的话,肯定有她的出处,或许,在镇大院里干通信员的崽子把自己听到看到的,提前泄露给了娘,也是说不定的事。
小会议室里布置得很仓,除了原有的桌椅沙发外,只是在领导们习惯入座的背面墙上挂上了一副红横幅,上面贴着几个用黄色广告颜料书写的大字:北山镇经济项目开发研讨会。
已近八点钟了,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进來了二十几个人,就再也不见更多的与会人员了,想來,今天这个会的规模比较小,但从与会人员的身份上來看,规格却是较高的了,除了木琴、沈玉花等几个大村富村强村的支部书记外,再就是钱多权大腰杆子硬的镇直部门的头头儿们,镇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纪检、人武部六大班子的头头脑脑们,搡了满满一屋子人,沈玉花的崽子忙里忙外地穿梭着,又是提茶倒水,又是端水,脑门儿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他还特意把量足的那盘炒花生瓜子放到了木琴和沈玉花面前,朝她俩咧嘴笑笑,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木琴悄声对沈玉花说道,你家的崽子挺招人喜欢的,往后肯定错不了。
沈玉花勉强地咧嘴一笑,沒有接木琴的话,她的脸色似乎又阴郁下來,满腹的心事全写在了脸上,这个时候,正是胡书记和杨贤德们端着茶杯,依次步入会场的当口儿。
会议准时召开了,沒有过去惯有的拖拖拉拉,似乎随着新年的到來,北山镇的工作也已经正式步入了准点运行轨道。
杨贤德亲自主持会议,点明今天这个研讨会的主題,就是让在座的各位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为北山镇的未來发展献计献策,会议日程是,由与会人员先行发言,后由胡书记作重要讲话,会议刚开始,杨贤德就通报了一个被闹腾得尽人皆知的事件,就是年前年后围绕着“天然”厂拖欠货款一事引发出的讨债风波,他说的语调严厉气愤异常,把沈玉花羞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扎进水泥地面上裂开的细缝里,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拿眼瞅她,脸上忽闪着游移不定的表情,大多数是幸灾乐祸的神态。
杨贤德最后说道,为了稳定北山镇的经济发展,保证老百姓的收益,更是为了给“天然”厂擦腚沟子,镇里只得把全体脱产干部的工资拿出來,给债主们兑付货款,镇党委、政府已经做出了最大努力,都把干部们的口粮钱给断了,你“天然”厂还不得狠狠地反思么,在座的各位不也得认真反思么,在这里,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镇党委、政府煞费苦心地发展全镇经济,就是一心想着给全镇老百姓带來实惠,有些干部的思想水平比老百姓还低,不能认真领会镇领导的战略意图,不能很好地贯彻执行镇里的工作部署,各自为战,盲目自大,阳奉阴违,我要警告这些人,今后要小心着,你的所有欠账,我杨贤德可都记在心里呐,别到了秋后算账的时辰,你们怪我杨贤德沒讲清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