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琴又一屁股坐到了灶膛口旁,一边擦抹着额头上渗出的汗,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草,她又随口说道,你那么忙,肩上又担着立庙的重担,哪敢耽误你的时间,叫你受累呀。
茂生心下一惊,赶忙道,你知哩,咋知的。
木琴沒好气地回道,是夜里神灵托梦给我的,叫我彻底解脱了你,好全身心地给它老儿建庙立传呀,我得听呐,就把你从厂里开除了,也好给你腾出时间,让出空闲儿來,一心一意地巴结服侍它,俺们就在家里服侍你,金叶,你说是不是哦。
金叶嘴里塞满了糕点,说不出话來,她就郑重其事地频频点着小脑袋。
茂生听出木琴的话外音,知道大事不好了,他急道,你们凭啥开除我,你安排的活计,我都完成了呀。
木琴把烧火棍往灶膛里一扔,变色道,凭啥儿,就凭你工作不积极,不出效率,耽误了建厂工程,就凭你不请假不打招呼,私自外出几天不回,无组织无纪律,就凭这些,还不够开除的么,要我看,开除两次都绰绰有余呐。
茂生当时就懵了,脖子上立时暴起了青筋,脸色青紫,厚嘴唇哆嗦了半晌儿,似要发出雷霆般的火气來,然而,只一霎霎儿的工夫,他竟然难得地镇静下來,似笑非笑地说道,也好呀,爱开除就开除,我还不稀罕这个破差事呐,家里活计这么多,又沒个帮手,指靠着我一个人來做,累死也做不完呢?现今儿,你就算是拿八抬大轿來抬來请,我还不喜去呢?
本來,木琴想等茂生发出天大的光火來,趁机吵闹上一架,泄泄心里的火气,也顺便把他参与建庙的事搅黄了,谁知,茂生竟然毫不在乎,甚至还显露出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喜色來,这种局面,是木琴始料不及的,她显得不知所措,不知再如何将今晚的对话进行下去。
正这么难堪的时候,京儿回家吃晚饭了,见爹回來了,他便追问道,爹,你是要帮着建神庙么,还出去考察了呀。
茂生坦然地回道,是哦,我就是刚考察回來,这些日子,就着手准备动工呢?
京儿不满地道,爹,你这不是拆台么,厂里的活儿堆成了山,人也忙得脚丫子朝了天,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了两半用,你倒好,不顾厂子不说,连娘的脸面也不顾了,非要跟娘唱对台戏,你这不是既拆厂子的台面,又拆娘的台面嘛,于公于私,都讲不过去呀。
茂生被京儿数落了一通儿,心下自然生气,他委屈地道,我参与建庙为了啥儿吔,还不是为了你们嘛,沒有神灵护佑着,你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过不了神灵这一关呢?这几年,咱家接二连三地遭灾遇难,还不都是跟神灵有关呀,我的一片苦心,谁能知晓噢,说着说着,语音里竟然拖带出一丝儿委屈的腔调來,既酸酸的,又颤颤的,就如遭了多大冤屈似的。
木琴接道,京儿,你也不用给榆木疙瘩脑壳儿开窍了,开也沒用,这样还真好,咱家里既有村子的代表,又有神灵的代表,既有支书,有技术骨干,又有巫婆神汉,啥都占全了,往后,也用不着纵观全村掌控大局了,只要察看咱家里的几个人,立马就知道全村人的心思和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