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得落进房间,照在淡色浅粉花瓣的露水上,反射着晶莹的光斑。易禛握着笔的右手在离阳光三公分远的地方,低头安静而专注。还有一小片阳光照在他的肩上,随着树影俏皮得跳跃着。

他习惯用清咖代替早餐,尤其在有巨大工作量的日子里。

池西看了看手中来时顺手买的牛奶和三明治,走过去轻轻放在他桌上。

察觉到动静,易禛抬起头,询问得看向她。

她抬眉示意桌上的早餐。

两人都没有言语,却存在着隐形的默契。

易禛笑了笑:“谢谢。”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早餐对于病人来说很重要。”

他没有动,漆黑的瞳仁里并没有多少感情,如四月天清晨时分林边那层淡淡的青色薄雾。

池西怔了怔,移开视线:“这么早,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

“还没。”

“不嫌弃就将就吃吧。”

“谢谢。”他想到什么,侧过身翻阅左手边的册子,修长的手指捏着页脚,沉默看了会儿,对她说:“今天下午有些手续要办,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

装修开始后,池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大多数时候都在工地看着他们施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下午她去买了些点心,正分发给工人们,易禛拎着车钥匙走了进来。他的神情难得放松,见到她,先习惯性挑了下眉,然后叫她:“西西。”

池西立刻条件反射回头。

两个人都是一愣,易禛先道歉:“不好意思。”

池西低着头:“没关系。”

易禛:“方便走吗?”

“嗯?”她在一片慌乱中,没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问话。

“上午说的,去办些手续。”

“哦。”池西这才想起来。

手续办起来不难,但是麻烦。两人几乎把整个城市绕了个遍,才办完最后一道手续。在等待易禛提交最后材料的时刻,池西拐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饮料回来,握在手心专注得看他的背影。

说不上来的好看。

他签完字站起身找她,视线先跟她的接触,露出微微的笑意,然后落在她手中的饮料上。

她把饮料给他:“累了吧?”

他接过:“谢谢,你辛苦了。”

池西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不早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赞同:“我送你。”

“没关系,不顺路。”

他还是坚持。

晚高峰时间,两人刚进入绕城高速,就被堵在了车流中。放眼望去是堵得密密麻麻的车队,每一辆都以龟速前进。池西原本开着车窗透气,可因为越来越重的尾气味,只能关上窗。

易禛瞥了眼,打开车内空调。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气流的声音。

易禛的车内饰很简单,甚至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是在车后视镜上挂了一个米白色的卡片,印着沉沉坠入黑色海域的黄色夕阳,零碎的倒影印在水面上,散发着淡淡香味。

池西记得这是自己跟易禛某一次逛街,在店里看到的车挂香薰,名叫:su。

易禛不喜欢这个味道。

她也记得。

误会了。

车流越来越堵,易禛放在中控台下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熟稔得摸出手机,接通:“怎么了,西西?”

听了会儿,回答:“我在送温北回家的路上。”

几秒的安静,他又说:“嗯,送完就回去。”

池西低着头听着。

以前从来没发觉过,但是自从第一次注意到后,开始越来越在意。易禛的音质偏冷,跟大部分人说话时,他的声线和眼神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如果低头不看他礼貌性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会觉得声音是冷的。而唯有在跟小池西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里才会出现一种低沉的温和,暖暖的,沙沙的。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和无意识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她知道。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只是短暂的几个月,为什么她就没守住那份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殊。

***

易禛送她到家后很快离开。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缩在长木桌的一角静静得吃。打工的服务生送走最后一桌顾客之后,也跟她道了别。

整个花店突然安静得有些奇怪,她握着筷子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边让没有来。平时这个时候,他肯定早已嚷嚷着进来。

她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面。白水清汤面,难为边让吃了那么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下。手机几乎在同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小西。

放下筷子,她接起电话:“喂。”

偏冷的声线通过手机传过去,很快传回来一个完全相同的声音:“你为什么跟易禛在一起?”

她毫不意外,笑了笑:“工作。”

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说:“你说不跟我争的。”

“我没有。”她静静看着前方:“只是工作。”

她在电话那头似乎是忍着脾气,呼吸声急促且重:“你跟我保证过的,你不跟我争。”

“我说的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不跟你争。”她的语调平平,没有多少起伏。

一阵可怕的沉默,小池西冷笑:“你说话得算话。”

“你也是。”

池西说完这句话,对面突兀得挂断了电话。她沉默盯着手机,碗里的白面已经冷了,白乎乎得涨成一坨,她看了眼,彻底失去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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