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人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位小姐羞涩的神情,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个戒指盒,脸红成一片,眼睛却是明亮的,看着他,同他道: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能力买这些,可是结婚的时候,我太想要一枚戒指啦,我先替你买了,往后你要好好努力,将这戒指的钱挣到手,然后还给我啊。”
他接过戒指盒,好似接到了一块滚烫的热铁,又或是缠满荆棘的石头,良心痛得厉害,实在不愿去想再过两天,这位小姐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再来面对婚姻。
作孽。
他身上背着的债已经够多了,每一次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仍旧会叹一声作孽,他欠了仇其善的,只能投身于这样缺德污浊的循环中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许终有一天被苦主抓住,痛打致死,才是属于他们的最终的宿命。
跑路的那一夜,肖美人将那枚戒指留在了桌子上,没有带走。后来被仇其善发现,心疼得直捶胸口,只恨时间不够,不然非得回去再把戒指取回来。
仇其善背着一包裹的钱财还嫌不够,脑子里惦记着戒指的事,赶路步伐快,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我说你,那枚戒指是钻石的,可以卖不少钱,你怎么就偏偏忘了那个!”
肖美人道:“那位小姐的天真也是无价的,你可曾想过你毁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仇其善满不在乎的笑了:“感情能值几个钱,我们做了这么多票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幼稚。”
肖美人于是不说话了,他不知道感情能值几个钱,或许在仇其善心中,真的是一文不值。
两人来到十里镇,没呆两天,仇其善便已经找好了下手目标,那便是招摇阔气的海公馆。不同于其他大户人家,海公馆好似从来没有藏富的想法似的,里里外外都在宣示着海家有钱,用仇其善的话说,不坑这样的“冤大头”还能坑谁。于是每天早出晚归,去摸清海公馆的情况,以便制定出一套方案。
肖美人没想到的是,海公馆的情况还没摸清,仇其善却第一次犯了糊涂——他爱上了一个姑娘,那是海二少的追求对象,也是庄大少的仰慕者,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肖美人闲来无事时,会在脑子里编排两人往后的一生,快乐的不快乐的都想了很多,可偏偏漏了一点,他忘了去想,假如仇其善爱上了女人,要成家,那要怎么办。
他以为仇其善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其实他有,并且浓郁炽烈,只不过不会给他。
肖美人看着仇其善为小姚妹妹倾心,见她受了委屈,自己好似也被打了一拳似的,替她觉得疼,到后来,得知小姚妹妹被庄大少拒绝,又被海二少戏谑,仇其善动了怒,非要伤害小姚的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这么多年,仇其善终于又提起了“保护”二字,肖美人心中又疼又酸,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又终于可以跟从前的仇其善见了一面,他眼神中那些似曾相识的光芒,已经很久没有得见了。
于是他变成了假道士,轻而易举地骗取了海二少的信任,却没有按仇其善之前安排好的那样,骗上海家一大笔钱。
肖美人本以为仇其善会十分在意,甚至动怒,就好似心疼没有拿走的戒指一样。
可是仇其善没有,他十分宽容,钱财没骗到也没什么关系,他要的是给小姚妹妹出口气。
肖美人只是仇其善口中的“找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小姚妹妹的视野里,是一个全然陌生、且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茶吃了顶久,海二少和小姚妹妹好长时间未见,聊了许多,最后还吩咐店家喊后厨做好几道拿手菜,打包给小姚妹妹带回家。小姚妹妹连道了几声多谢,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海二少,她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吃茶,能打包回家给自己的丈夫也尝尝,她觉得很开心。又想起从前的那场闹剧,实在是给海二少添了太多麻烦,于是同他道:“海二少,你人真的很好,之前那件事情,对不住了。”
海二少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小姚妹妹点点头:“那我就告辞了,二少,肖先生,再见。”
肖美人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和小姚妹妹道了别。
一顿茶吃下来,问了小姚妹妹那个问题以后,肖美人便没再吭声。肖美人好看,可那好看却不让人亲近,是一种疏离冷淡的美,拍电影时,影迷总爱说他是一朵冰雕的花,因此没搭几句话,也顶正常,再加之海二少极其善谈,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冷场的时刻,于是肖美人便接着这档空闲,想了想以前。
总之只要是回忆,都好似在荆棘丛中滚一圈。痛楚多了反倒不觉得苦,只感觉自己触感好似失了灵,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麻木下去。那时候的肖美人看不见再远一些的路,早就做好了同仇其善一起烂在泥潭里的准备,眼前也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是非对错分不清,本以为永远都会过着这样的生活,谁能想到有一只手将他从混沌里扯出来,又毫不留情地以冰水灌顶,痛感全数复活,眼睛变得清明,这才稍微有些尊严地走到今天。
海二少买了一袋炒栗子,递给肖美人暖手用。
两人并排走着,饶是海二少话多,瞧见肖美人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