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讲的是战争的性质、理论、战略等方面。陆军专科学校不教这个?”看见士官长呵欠连天,上校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对牛弹琴了,“你先睡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
“‘策略’是给你们这些‘军官’看的,我们这些‘小兵’哪配学这些?”士官长钻进被子里,把上校的话全都还给他。
上校合上书:“赫尔辛军士长,我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嘁!”士官长没好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上校,裸背上的恶鬼刺青在床头灯下暴露无遗。
上校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刺青下面其实是一大片烧伤的皮肤:“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士官长困难地回过头看自己的背,“哦,这个啊。靳光头……老靳……靳——团长不是上厕所时,被火炮打中了吗?为了把他从火堆里弄出来,被烧的。不过你别说,还真亏得这一顿烧,让我升了官,每个月的钱多了不少。”
“值得吗?”上校轻轻叹息,“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一具尸体。万一你也回不来呢?人死了,金钱荣誉还有什么用?”
“怕死还当个屁的兵!”
“为了崇高的事业牺牲生命和为了无聊的事随便抛弃生命是两码事。”上校说得义正言辞。
“你觉得这是‘无聊的事’?”士官长嗤笑,“是啊,你们这些军官的军衔都是舒舒服服地坐在学校里读书读出来的,哪像我们这些小兵,想升官,就只有拿命去换。”
上校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忘了,你和靳上尉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一定很感激你救出他父亲的遗体,让他可以好好安葬。刚才那些话……别和靳上尉说。”
可惜最想弄死靳团长的就是军医上尉,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为了对付自己的亲爹,把孤儿院的兄弟们全都弄到十七团来。士官长翻了个身,侧躺着打量上校:“团座,别担心,如果换做是你,我也会去救你的。”
“如果可以确定我已经死亡,没必要。”上校继续看他的书。
“你觉得没必要,别人未必觉得。”至少士官长很舍不得把这么个美人扔在敌占区给贼军糟蹋,哪怕只是具尸体。“宝贝儿子去打仗,连个尸帝都回不来,你的父母家人不会伤心吗?”
“父母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一个弟弟。”
“也在军队里?”
“不。亚历克斯——我弟弟——军校体能测试没合格,考了医科大学,现在还在读书。”
“你弟弟叫‘爱丽丝’?”
“是亚——历——克——斯——‘亚历山大’的昵称,和我爷爷同名。”上校一字一顿地纠正。
“哦。”士官长趴在床上,“名字像小姑娘一样,还‘鸭梨山大’。”
“‘亚历山大’这个名字源自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发现自己又开始对着士官长掉书袋,上校这一次选择及时闭上嘴,不再浪费口舌。
“团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救你的。”士官长支着头,一脸坏笑地打量床头灯勾勒出上校雕塑般的侧脸,“长那么漂亮,烧坏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