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月牙似的小湖泊出现在眼前,月心处搭着一个戏台子,台上铺着红布,台后挂着红色的戏幕,戏幕上悬着黑绳地狱,寒冰地狱,等活地狱等各界地狱的字牌,耍圈的戏子下了台,舞狮的又上了去。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一个男人突然撞了过来,身型壮硕,夏梓童没注意,被顶撞得向后一退,脚跟踩翻了一碗零嘴,瓜子糖豆散了一地。
“没长眼啊!”
“我的我的。”
男人忙蹲下拾碗,起身刚想和方才不小心撞到的红衣小姑娘道歉,一转头,人已经不见了。
与其说她离开,不如说是被动的吞没在了东市庙会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热浪从四面滚来,后面推着,前面带着,好容易绕过人群来到湖边,江阳早已不见踪影。
夏梓童其实并不担心会跟丢——此人身上的尸魂气很重,只要他还在这城中,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能把他给翻出来。况且他刚才也说了,井子村的亡魂就在井子山下,虽无法分辨真假,但也合情合理,因为只他一人没有那个能耐将整个村的亡灵挪至别处。
眼下她要做的不过三件事:一,找到他用吊取活人生魂的源头;二,找到并引渡井子山下被灵光封印的亡魂;三,杀掉他。
况且他已经死了。
自打老徐家第一眼照面她就知晓了,这个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只不过吊用了他人的生魂续命而已。江一木也说了,二十年前的雨夜当晚,那带着他一路漂至蓝城的水中人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怕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死绝了。那翻动的皮肉正是他将魂术作用在了自己身上——以自己的亡尸为俑,汲取周遭的魂气——泛滥江水中自然是死魂无数。
如今他出现在蓝城,更是确定了此处便是他获取源源生魂的聚点。今日中元,待夜幕降临,阴风四起,一切自会揭晓。
夏梓童刚一迈脚,浑身陡然升起一股异样之感。
她警惕的环顾四周,奇了怪了——月牙湖一圈,茶米酒铺,家家门前挂着深红色的木匾,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绕湖一圈。正对着月牙湖心的,是一栋三层瓦楼,这栋楼少了别家喜庆的大红灯笼,忽的暗沉下去,楼顶一道牌匾仍旧是暗红,匾上真金刻着四个大字:禾木茶馆。
周遭的牌匾看似星散着一圈排开,实则错落有致,红的幽暗,染了血似的。
夏梓童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倘若以月牙湖为圆心,铺上牌匾为星官,这会不会是星图排位?再抬眼看那禾木茶馆,正北朝南,准确的落在了紫微垣天枢五星的方位上。再者,所有牌匾都由桃木所制——
不好!是一座星图阵法!北斗丛星共有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天罡为阳,地煞为阴,凡阴阳不同于人者,落入迷阵,皆为异类。
夏梓童攥紧了手中的短刀,可眼前画面开始魂冥,手心发颤,冷汗涔涔,脑中翻着麻意的空白。她的体内,一股气韵正在被强行抽走,天灵像是被枷锁紧釦,而那无数条伸向她的锁链,正来自月牙湖一转的桃木牌匾,或者说,阵法中的棋子星宿。
几个小孩儿双手捧着莲花灯,从她身旁擦过,那是要去月牙湖上放湖灯?她的湖灯呢?她想伸手去拿,可无论如何动气,臂膀僵直无法动弹。心门口似乎空空荡荡,她胸口那朵纸莲花还在吗?
凉意自胸腔开始向四周蔓延,她心生无力,怎么办?
身后戏台上,不知是谁弄起了目连嗐头,声音洪亮而低沉,瞬间穿透了鼎沸人潮。
斑驳人影,鼓吹弹唱,流光溢彩一般蓦地逝去。
她无助的闭上眼,心跳声微乎其微,气血冷凝,突然手心一空。
短刀似乎落地,却无声。
江一木向前一蹬,半空中捞起下落的刀柄。
“你……”老徐话未出口,只见眼前刀光一闪,江一木的左手心已经横出一道血口。
江一木右手握刀,用流血的左手掌心握住了那只抛下短刀的手。
十指相触,白皙,冰凉,没有温度,没有血色,如陶如土。
老徐望着江一木右手所握的短刀,眉头揪在了一起。刀锋上鲜红的血正逐渐消失,仿佛被刀身汲取,渡去了另一个世界,刀身上似乎幽幽浮出着一朵暗红的花——正是方形笺纸上,红衣少女手中的短刀!
老徐惊的张开了嘴,视线缓缓上移,红衣少女恰好微微侧首——是她,真的是她,扁鹊之师,长桑君身边的夏氏!
气韵回还,夏梓童眼帘半开,迷离惝恍之中,面前好似那桑梓树下眼中含笑的翩翩少年。不知虚实,她伸手去触,指尖忽的传来一阵温意,电流一般酥麻的蔓延至全身。
“喂……”江一木本想拉开她莫名搭在自己脸上的手,可他一愣之下不知怎的,竟然握住了。
她樱唇翕动,无声的呢喃着什么,泪水竟盈满了眼眶,一片冰清水冷。
江一木听闻心头一紧,但很快捏捏她的手道:“喂,醒醒。”
“夏梓童,醒醒。”
——旁人称你夏氏,只有我才可唤你梓童。
几乎是一句点醒,眼前画面明晰起来,夏梓童猛然回神:“江一木?”
江一木见她恢复了正常,心底默默舒了口气,刀柄敲进她手里:“借了我的刀,就要拿好。”
夏梓童低头接过短刀,拇指亲切的摩挲着刀柄:“方才是你救了我?”
一直被晾在身后的老徐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手搭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