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你们焦族在蓝城有地方吗。”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没事的。”
“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求求你……”
像头一回在溪边一样,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木月红,你看着我,你听我说。”
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木月红喘息声渐弱,眼角布满了血丝,像四面黑暗中,盛开的曼珠沙华猩红的花蕊。
“木月红,我走不掉,我不能走。”
“他们要杀要剐,就放手来吧,看看最后究竟是西村灭了东村,还是东村灭了西村。”
木月红使劲摇头。
“这次不一样了,他们找来了很厉害的法师,下了毒咒。”
“他们说,东村焦人,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江阳……我求你……我求求你……啊……”
木月红腹部一阵痉挛倒地,她仰起头,张着嘴,发不出声,汗水浸满了额头。
“求你,带着孩子走。”
“求求你,带他离开这座山,永远不要回来。”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江阳应了。
*
山中女子硬气。
木月红亲口咬断了血肉圪垯上连着自己的脐带,江阳脱去上衣拭去婴儿口里身上腥红的粘液。
此时此刻,男婴不哭不闹,安分的躺在木月红的怀中,像是睡着了。
“真像你,睫毛又密又长。”
“男子汉要好看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江阳望着孩子,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欣喜。
井子山出奇的幽静,皓月当空,白光晕下,木月红和怀中的婴儿仿佛蒙上一层乳白色的纱。
这是江阳这一辈子,从生到死,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叫江木吧。”
“未来我不在身边,至少孩子名里还有我。”
江阳胸口咯噔了一下,勉强一笑:“说什么呢。”
木月红没有回答,而是将脸贴上了婴儿,闭上眼。
一串泪水流下,黑夜中闪着皎洁的光。
同一时刻,山的另一头,井子山的山谷中央,毒燎虐焰向着苍天圆月直窜而上。
肃然无声,红黑混沌。
“走吧。”
木月红最后吻了吻婴儿的面颊,十分坚定的将男婴交到江阳手中,交接的那一刹那,木月红臂膀一松,瘫软下去,方才她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托着怀中的孩子。
“跟我一起走。”江阳最后一次尝试。
“不,我现在还不能走,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木月红噙着泪,眼光颤动,“江阳,相信我。”
两额相抵,尽在不言之中。
“木月红,焦族没有害人。”
“木月红,记住一句话:乱世出妖,浊心成俑。”
“木月红,我等你。”
乱世出妖,浊心成俑。
望着江阳抱着孩子离去的身影,她又念了一遍。
乱世出妖,浊心成俑。
突然,她放声呼喊:
“走吧,带着孩子。”
“走吧,永远不要回来!”
木月红的声音在山谷中回旋飘荡,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身后。
江阳一踏出井子山,就后悔了。
他竟然信了她。
木月红一瘸一拐的回到西村。
她满额的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双唇干裂却不见红,嘴边却挂着笑。
萋萋荒草的这一头,西村的村民围聚一堂,观看着对面的盛景。
萋萋荒草的那一头,东村焦人的寨子,火光烛天,哀鸿遍野。
可她耳边只有忽远忽近的嗡嗡声,眼前也仿佛蒙着一层黑砂。
西村观望的村民中有人瞧见了她,像见了鬼似的嚎叫起来:“就是她,贱女人,私通焦人,还怀了焦人的娃。”
突然,一个男孩将呼喊的村民扑倒在地,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拳。
“说谁贱女人,你说谁是贱女人!”
两人在地上扭打。
木月红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两人边上:“木月丰,够了。”
她的声音虚浮无力,木月丰却蓦地停住了手。
“姐……”
“回家。”
木月丰听出来了,姐姐这是命令。
此时,周围聚了一圈村民,看对面的大火看得无聊了,观摩起了自己人的热闹来。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走出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法衣对襟,上有郁罗萧台,日月星辰,妖紫色的天穹。
木月红转向老法师:“我放走了一个焦人。”
四下扬起一阵唏嘘,东村烈焰中的哀鸣却渐渐归于沉寂。
“说好的,拿我的命换他。”
“不!”木月丰刚一跳起就被胡乱按趴在了地上。
老法师头也不回,睥睨一眼:“带下去。”
木月丰被人捂住了嘴,闷着声拼命喊不。
木月红不忍去看,合上了眼。
老法师走上前,狭长的指骨挑了挑她前额被汗水打潮的头发,嘴贴上了她的耳根,哈出潮湿的寒气。
她嫌恶的皱起眉头,却一动不敢动。
“你以为他能逃得掉吗?”
木月红猛地一怔。
——东村焦人,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老道士笑了笑,看向东村,黑暗的眼里映着火光,斧刃一般锃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放走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焦族人血已连成咒,像冥花一般绽开,一朵接着一朵。”
“你以为这火是什么?这不是火,是血咒,幽冥之火。”
木月红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