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说的不是假话,那二十根金条是他全部的家底,当初从矿上跑出来时拼了命弄出来的,寨子里没人知道,他挖地三尺藏在自己屋子里,下了个谁进屋子就格杀勿论的命令。
周澜一言不发,从马上拿下包裹,那包裹沉甸甸的,然后把马缰绳塞到金小满的手里,转身走了。
城里的灯火在夜色中明亮了起来,闪闪烁烁、无言无语,杜云峰夹了夹马肚子,叫上金小满往城里热闹的方向去,金小满慌忙跨上马,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大着胆子问了声不回黑鹰山吗?
“我带你逛窑子去。”杜云峰回答他,从形单影只的周澜身边纵马扬尘而过。
周澜什么都不愿意想,他的生命里亲近的人很少,他早已经承认了这种人生底色,曾经努力的涂涂抹抹出一些色彩,也镇压不过底色的强大。
他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又一次失去,还好没给自己太对期望,否则失去的同时还要失望。
可是,真的不失望吗?还是不肯承认失望。
不论是不是真的,当下,他强行的不去想。
迈步向前,他毫无知觉的走了许久,茫茫然停在一家高级饭店前,随遇而安的,他要了上好的房间,饭也没吃直接上楼。
给自己放了一浴缸热水,三两下脱了衣服下了水,他一言不发,他需要自己静一静。后知后觉地,杜云峰的话他听明白了,跟刺似的,清清楚楚扎在那。可又不明白,一向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翻了脸。
泡得热气腾腾,毛孔眼往外冒汗,心里还冷冰冰的。
宾馆里暖气好,他裸身站起,抓起毛巾边擦脸边走出卫生间,光脚踩着地毯往房间走,浑身s-hi淋淋的嘀嗒着水,一直走到穿衣镜前,他很久没有全身镜子能看看自己了。
默默拎着毛巾,他看到一个水滴淋漓的自己,他一把将s-hi漉漉的头发缕到脑后,脸庞清晰,五官鲜明,他靠近镜子,镜子里的人好相貌,眼尾眉梢微微上挑,很是英气,眼睛黑白分明,长睫毛微翘,因为浓密,几乎挂得住小水珠,下巴上的胡茬早上刚刚刮过,现在摸起来是光滑的。顺着往下看,前胸和手臂的肌r_ou_也结实的隆起,完全不似当年刚来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样子,虽然不及杜云峰那么j-i,ng壮,但肌r_ou_的线条也绝不是个少年的模样,再往下端详,腰是柔韧的,没一点多余的r_ou_,两腿笔直修长,至于腿之间的东西,都变了样子,不是当初那个黄毛小子的模样。
这就是他,那个让杜云峰有想法的他。他就是想要这个r_ou_身的具象存在,周澜想,可我想给他的比这个多,他偏偏想要这个。
昏睡了一整夜,天一亮周澜就去了各大银行,兑出十根金条,一路出关,回了天津。
第11章 她
周澜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周家大院,裹换成了皮箱,浑身的衣服也换了全新的,厚羊毛呢的西装,套了一件敦厚的羊毛大衣,领口外翻,嵌着一圈圆滚滚的貂皮毛领,他个子长了不少,两天没刮胡子,踩着锃亮皮鞋直接登门入院,后边的佣人追上问先生你找谁。
“张妈,是我。”周澜回身,摘下獭兔皮的帽子,正值寒冬,张嘴就一团白雾。
张妈张大了嘴巴,随即忘了招呼他,往上屋里走去:“三太太,小少爷回来了,回来了。”
周澜穿过院子,马上要见到娘,心里很是激动,眼见着三姨太出来,一只胳膊被张妈扶着,另一只胳膊被个不认识的姑娘架着,是个走不利索的样子。
周澜大步上前,扶住她:“娘,你怎么了?”
三姨太眼睛里带着泪,拉着周澜的胳膊左看右看,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摸儿子的脸,嘴里念叨着:“小龙,你可回来了,快让娘摸摸。”小龙是周澜的小名,只有三姨太从小这样叫他。
张妈叹着气的解释说三姨太自从儿子走后,因为担心,总是哭,哭得多眼睛就不好了,后来周澜的信虽然报了平安,可三姨太的眼睛已经恢复不了平安了。正午天亮的时候还能看见些东西,赶上早晚或者y-in天下雨就什么都看不清,人又很执拗,总是听见儿子回来的声音,有一次大半夜的去门口,一不小心摔在台阶上,膝盖受了伤,现在养好了,却走不利索路了,总要人搀着。
周澜二话没说就跪下了。
他刚到关外时,被扣在煤矿的半年,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到了黑鹰山后才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只是说在关外和杜云峰做生意,而家里的回信从来没提过三姨太身体状况这么差。
做儿子的,不孝如此,他第一个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