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不是个省心的!
槿姝被留在外院,碧荷引着灵芝进了松雪堂后院。
还是熟悉的松香夹杂着药香,还有严氏房内长期熏燃的甜香,灵芝低着头,腿刚迈进门槛,迎面便飞过来一团白乎乎的影。
灵芝下意识身子一侧,那东西还是擦着她额角飞了过去,只那么轻轻一触,额角锐疼。
那物哐当摔落地上,变成一地碎瓷,竟是严氏常置于炕头的一盏钧瓷白釉冰裂纹三足兽首香炉!
灵芝跪下去,扶了扶额,一片黏湿,放下手,指尖几许红。
她不动声色,一张脸却愈加白起来,心中的寒意直透眼底,朝身上还半掩着松花锦被的严氏看过去:“祖母是为何事生气?”
严氏看她冷静漠然的模样,仿佛面前是当初那个处处跟她作对的继女,语气更加怨毒起来:“你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灵芝眼都不眨一下:“祖母是何意思,灵芝不懂。”
严氏气得几乎咆哮,将身后的迎枕也狠狠掷了出去,可惜过于沉重,只落到灵芝跟前:“还装糊涂?毓芝如今浑身红肿,痛痒一宿,你还说不懂?”
灵芝故作讶异地瞪大眼睛:“难道毓芝姐姐,也用了那有黛粉叶汁液的玫瑰澡豆?”
“承认了吧?你还装傻充楞?昨日就你去过蕙若阁,不是你还能有谁害她?”
灵芝委屈道:“祖母!那您可知孙女去蕙若阁所为何事?”
“前日库房给晚庭送来一份玫瑰澡豆,灵芝沐浴的时候用了,也是浑身红斑,痛痒不已,好在舍不得那般贵重的好物,只用了一点点,今日红斑已经消退了。昨日灵芝去蕙若阁,正是向大姐寻解药去,那玫瑰露中的黛粉叶,只有蕙若阁才有,大姐也承认是她放在澡豆中,想给灵芝一些教训。
灵芝前几日得罪了大姐,知道自己也有错,不想将事情闹大,便自己受了下来。谁知道,大姐她竟然也误用了那澡豆!祖母却巴巴地来责问孙女,孙女冤枉!”
说完,灵芝便以头伏地,呜咽起来。
☆、第二十六章亲疏有别
严氏知道自己错怪了灵芝,见她身姿纤弱,穿一件月白折枝柳对襟绣蜻蜓立荷的褙子,水青色暗纹棉襦裙,素白小脸,泪眼婆娑,额角一片血红,乌发垂髫,头上只一柄铜簪,寒酸可怜。
又见她字字句句舒心熨贴,比起应氏要翻天的模样不知懂事多少。
心中已将应氏所说灵芝如何闹腾的话打了几分折扣,想来自己不管事已久,灵芝怕是在应氏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向伺在一旁的竹清道:“给三姑娘拿盒金创药膏来,再把那镶红珊瑚玉瓣莲花的金簪拿来。”
竹清专管老夫人的银钱妆枢等物,应声是,往里间去,转眼捧了个红木彩漆绘富贵莲的盒子出来。
另一大丫鬟银桂给灵芝上了茶,又将地上的迎枕拾起,细细拍了灰,重新放到炕头。
竹清先将红木盒子上一小盒药膏递给灵芝,又将盒子递给刘嬷嬷。
刘嬷嬷打开盒盖,看看严氏,见严氏点点头,方将盒子凑到灵芝跟前道:“这可是老夫人当年陪嫁的宝贝,如今赏给姑娘,姑娘可收好了。”
那金簪颜色澄亮,通体金身,晃得耀眼,当头挽成一朵盛莲,簇簇密密,层层叠叠,镶嵌其上的莲瓣由白玉细雕而成,脂润莹透,毫无杂色。
花蕊则是一颗娇艳欲滴的红珊瑚,色泽浓艳,比金更夺目,下坠三串以镂空金球半包的红珊瑚珠子,每串珠子下又各一片脉络清晰的镂空金叶子。
灵芝站起身接了盒子叩了谢,一颗心却沉到千尺寒潭之底去。
这就是血亲与外人的区别。
毓芝遭罪,便对自己大发雷霆之威,刚刚那瓷香炉若再正一点,怕自己半条命就丢在这里。
如今知道自己反是受害者,竟对毓芝半分责骂没有,还不惜拿出这般贵重之物,替毓芝安抚自己,以求息事宁人。
她还以为严氏好歹是看顾自己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也罢,所谓亲情,不过是以前糊涂的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她紧咬住下唇,静静听着颜氏断断续续的训话。
“…在新安郡时,也在安家私学里跟女夫子读书习字,《女戒》、《内训》想来都是熟读的。长姐为尊,对母亲更应孝顺体贴,你若乖觉忍让,她们也不会对你步步相逼……”
灵芝在心头冷笑,前世自己就是这般百忍成钢,乖乖在晚庭中过着几乎圈禁的日子,等着赏饭吃,赏衣穿,最后再舍身顶罪,入宫和亲,客死他乡。
步步相逼?自己已在角落尽头,再无可退,还能逼到何处去?
她暗叹一口气,没办法了,要为自己争取出路,只能这样了。
趁严氏停歇喝茶的间隙,抬起头道:“祖母说的极是,终归,是让灵芝明白,亲疏有别罢了。”
刘嬷嬷浑身一懔,看向严氏。
严氏一口茶哽在喉咙,险些呛到,堪堪放下茶杯,抬起眼看着灵芝清澈透寒的一双眼,不禁打了个冷颤:“你说什么?”
灵芝缓缓道:“我说,亲,疏,有别。是吗?祖母。”
她在“亲疏”两个字上刻意加重音。
严氏与刘嬷嬷对视一眼,刘嬷嬷招呼刚端了一盏新香炉进来的竹清与立在门口的碧荷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屋内一片寂静,两人都不出声。
严氏只觉头有些晕,闹腾一晚一早,她已有些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