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翻了个身就睡沉了。
顾一惟静静地坐着,星空还是这片星空,山还是这片山,一切都和昨夜类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会升腾起一种特别寂寥的感觉。
也许,难得有同龄人来做他的邻居,他在暗中处处感受到陈池和许霜降的存在,他看着他们相守相伴,心生羡慕。他看着他们离开了大山,回去繁华里,也很羡慕。
他这里,等明天顾二勤下山后,将彻底恢复平静,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守。
顾一惟仰望着星空,今夜,他疲乏得连那些激荡澎湃的音乐都不想听了。
火车在夜色里疾驰。
“霜霜,睡啊。”陈池摸着许霜降的额头,轻声道,“我等你睡着了,再去上铺。”
对面的人掀起眼皮飞过来一眼,可能觉得陈池一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对女人家说话的语气太温柔,因此,特地越过卧铺包厢中间的小桌板,朝躺着的许霜降投了一眼,方转回头,继续发着手机短信。
陈池蹙眉坐在许霜降的床沿。他们两人,一个是下铺,一个是上铺,陈池自然不会让发烧的许霜降爬上铺去,但是把她放在下铺,他是真不情愿。
许霜降的对铺,就是朝他们望的那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上车厢就蹬了鞋,半躺到铺上,背靠着枕头,高高地架起一条腿,赤着脚,脚趾还要不自觉地互相搓来搓去。
那哥们打电话不会压嗓门,泡了一碗方便面,吧唧吧唧风卷残云般吃完,舒心地吐气,剩下的半碗汤水却不管了,任其在车厢里散发着浓重的方便面味道。
他们对面的上铺是一对父子,父亲三十来岁的样子,小孩子和汪睿差不多大小,因为爬上爬下不方便,所以那个父亲大多数时候就坐在包厢外面的座位上,小孩子有时候挨着父亲,有时候就进包厢东摸西摸玩耍。可能女人总是要比男人显得亲切随和,那小男孩比较喜欢靠着许霜降的床铺这边。
许霜降是病号,一上车就被陈池安置到铺上躺好,陈池则坐在她床边守着,不时端水送药,嘘寒问暖。
小男孩好动,也不问一声,就在许霜降脚边自行一坐,剥着白煮蛋吃,还没等他父亲喝斥,碎蛋壳就直接扔在床下了。
白煮蛋吃起来香,但是在不大的空间里,其实会飘散开一股淡淡的蛋腥味,许霜降今天虚弱,闻到这味道,很有点犯腻。
小男孩吃个不停,胃口又好,居然吃了两个蛋,一会儿又捞了一小袋牛肉干吃,吃着吃着,把撕开封口的包装袋往腿边一放,也就是说,他放在许霜降的床单上,然后又到他爸爸那里去拿了一个苹果啃。
许霜降听着小男孩咯吱咯吱地连着苹果皮咬得脆响,她无助地望着陈池。
陈池轻拍着许霜降的手背,跟哄小孩儿一样。
陈池对真正的那小孩脾气也甚好,冲他笑笑,还聊了两句你多大之类的话。许霜降没办法,坐她床的是个三四岁的毛头娃,她那点小洁癖只好生生咽了,没吱声。
------------
第230章人在旅途
陈池在出行方面比许霜降有经验多了。他自上了高中,就敢约了三五同学去旅游,那时候用的是父母钱,可不敢额外多开口,都是从生活费里省下来的,加上自小的压岁红包和学校偶尔的考试排名奖励,拼凑出了旅游费用。
自摩托车开始,小三轮、中巴、大巴、火车、渡船……哪样接地气的交通工具他没坐过,连拖拉机都搭过。
出国前,他陆陆续续在国内就已经走过不少地方,曾在渡轮的五等舱里挤过大通铺,曾在长途卧铺汽车上半眯过一整夜,也曾熬坐过三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硬座。
臭脚丫子方便面,粗嚎嗓子油鸡腿,哪样没见过?
陈池随性洒脱,人行走在外面,讲的是体谅厚道,文明靠的是自身素质,但有时确实也要靠外部设施来支持,所以他若是遇到不那么讲究的行为,只要不是太过分,让他生厌到忍无可忍,一般他也就当做没看见。
不过,许霜降不然。
许霜降出门少。秀秀气气的女孩儿家,父母把她放出去,根本不放心,因此,除了学校组织的春秋游和夏令营,她鲜少有机会和同学单独出远门。
她对陈池说,她刚出国那阵儿,连坐火车都紧张,为啥呀?异国他乡环境不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此前在国内也没坐过几趟火车。
许霜降高二时,也有同学在暑假里邀她出去玩,全班半数都去了,只需坐三个小时的短途火车,当天来回,她爸爸黎明时分把她送到火车站集合点,夜里十来点就去火车站接她,所以就同意她参加。
同学们玩高兴了,没掌握好时间,搭回程火车时差点没赶上,一拨人像野鸭子似地呼啦啦往月台奔。
许霜降对坐火车的经验少到啥程度?火车踏板都快要收了,有同学喊:“快上,快上。”机灵的同学就近钻进开着门的车厢,不拘哪一节,而许霜降还在奔跑中拼命睁大眼看车票上写的车厢座次,然后喘着粗气寻找自己的那节车厢。
要不是同学的关爱心强,自己上了车后还朝车外看看情况,大喊着叫上了她,她只差五秒就被孤零零抛在月台上,到时候只能看着火车鸣笛离开。
许霜降经验不丰富,不懂变通,骨子里其实真是本分守规矩,而这样的人,通常有一点点嫉恶如仇。
小孩子还不懂事,一只手拽着半包牛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