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现在手头上和老黑有关的东西半样都没有,就算他想给立一个衣冠冢都没办法。
若是立空坟,他又怕左义看了气到。
左义活着的时候就总跟他对着干,可左义从来没有赢过一次,反而总是被他气得跳脚。现在左义死了,李牧想着自己认一次输顺着他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但这么一想,他又不得不绕回去开始纠结依着左义的性格,左义到底是希望他给立一个空墓,还是不希望了。
李牧察觉到自己手边的袖子有动静,回头望去时,才发现天色早已经暗了。
仲修远红着眼眶,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牵着他的衣袖。
李牧看了看仲修远,又看了看天色,转了身,准备回家。
仲修远却没走,他站在原地,直到都把想走的李牧的衣袖都扯直了。
已经准备回家的李牧见状,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仲修远,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后者却在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时,突然向前大跨两步冲到他面前,伸出双手,埋首在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仲修远的举动让李牧有些惊讶,他微低头,“怎么了。”
李牧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但这也正常,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守灵,都没怎么睡觉。
仲修远却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颤抖了一下,然后环抱着李牧的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似乎是恨不得把怀里的人锁住。
“嗯?”李牧越发不解。天都黑了,这桃树林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好远,再不快点回去路上就要打黑摸了。
“李牧……”仲修远颤抖着开了口,他抬起头来,用那双害怕极了似的通红的双眼哀求地望着李牧,“你别这样好不好?”
李牧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仲修远这是怎么了?
仲修远早就已经没了血色的嘴唇却颤抖了一下,随即整个身体也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整个人摇摇欲坠,眼中满是害怕与绝望,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晕厥过去。
“你怎么了?”李牧越发的惊讶。
仲修远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用几近哀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人。
自从左义出事之后,他这一段时间每天都跟在李牧的身后,即使是吃饭如厕他都未成离开半步。因为他害怕,害怕李牧也像左义那样不声不响就……
这快十天的时间里,李牧异常的安静、沉默,他几乎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少数说的那几句话也都是和葬礼有关系的。
其余时候,忙的时候他就跟着其他的人一起忙,不忙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的守灵,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如同没了灵魂。
看着这样的李牧,仲修远心里难受得紧,他心痛得不行,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在旁边看着。
李牧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别想多了,回去吧……”
仲修远却越是脸色惨白,拽住李牧的手手背上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经暴跳。
“再不回去,天真的就黑了。”李牧又看了看天色。
山里黑得晚,也黑得快,几乎不过片刻时间,他们脚下的路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山里头不好走,他们这桃花林下山的这一段又没有路,地上都是草丛坑洞斜坡,看不清乱走很危险。
仲修远却不敢放手,他总觉得害怕,总觉得他要是放手了李牧说不定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之前总觉得遇到李牧能与李牧有这样一段经历,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了。他甚至是一度觉得,如果真的报应来了,只要不涉及李牧他都已经能坦然接受,因为那是他应得的。
但他想错了,他没有他想的那么伟大那么明事理。
他不想死,他也不想李牧死!
他想活着,想陪在李牧身边陪着他柴米油盐酱醋茶,想陪着他山里山外忙忙碌碌,想陪着他白头到老。
如果老了,老到他们真的要死了,那他希望李牧能死在他之前,那样如今这些痛苦李牧就可以不用再经历,那样他就可以如同他师傅左义一样立刻抛下所有去找他。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恨这一场大仗过,但现在他却对这一场长达十年之久的大战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疯狂。
这一场大战太过残酷,带来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可奈何,也夺走了太多东西。
它把李牧和许多人折磨成了李牧如今的模样,却还不罢手,还想继续。
“李牧,别离开我好不好……”仲修远埋首在李牧怀里,他大口大口吸吮着李牧的气息,李牧的气息原本总能让他冷静下来总能让他觉得安心,但如今这气息却让他越发的害怕。
李牧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怀中的人。
“答应我好不好,李牧。”仲修远哀求着开了口,他已经顾不上其它了,只要李牧能答应他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牧……”仲修远喃喃开口,身体却颤抖着。
李牧静静看着自己胸前,把头发蹭得乱糟糟蓬蓬松松的脑袋,莫名的又想起了之前仲修远后颈处,那一小撮不老实的翘起来的头发。
等李牧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抬手掀开了这人后颈处的头发。
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突然的怪异的动作,他愣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猩红的眼中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人却是已经笨笨的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
他还没能从刚刚的悲伤情绪中缓过来,所以此刻他根本不能理解李牧的动作,他只神情呆愣地望着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