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急切的想要立威了,想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跟他们蒋家做对的下场。
可是当时也的确是没有出什么意外,连蒋子宁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
人命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就不是多值得重视的东西。
隆庆帝当时对他们言听计从,而卫家又已经偃旗息鼓,临江王身陷囹圄,沈琛束手无策,形势对于他们来说一片大好,根本没有丝毫值得需要谨慎的地方。
而事实上,杜子玲死了之后,朝廷里头敢跟他们做对的人就更少了,卫家更是门可罗雀,连带着卫家的姻亲都不敢上门去了。
蒋子宁觉得头痛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只知道事情不好,一个字也没有答。
隆庆帝就冷笑了一声,忽而发作抄起身边的一个枕头朝着蒋子宁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朕知道你们蒋家父子嚣张,知道你们手里不干净,可是朕总顾念着君臣之情,朕总顾念着你是朕从潜邸一路走来的老臣,总是舍不得动你!可是你竟就这样回报朕,这样对朕!”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登时就把蒋子宁给骂懵了。
他今天进宫,原本以为隆庆帝只是要问一问楚景盟和楚景迁的事,要问问他的意见,他虽然觉得隆庆帝对于楚景盟和楚景迁的处罚过重是有些奇怪,可是也没有太当回事,以为只要好好的求求情,隆庆帝就会改变主意。
可是没料到他一进宫,隆庆帝就似是而非的跟他说了许多话,言语里就有试探针对的意思,他替楚景盟和楚景迁的求情都吞进了肚子里,原本以为另辟蹊径,从隆庆帝最忌讳的跟临江王勾结的事来说事,想要努力的把事情颠倒黑白,栽赃在沈琛身上,把事情都说成是沈琛在挑拨是非,栽赃嫁祸,目的只是帮临江王脱身。
可是谁知道陈御史却活了。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他还把事情的矛头都直指他们蒋家。
杜子玲的事当初想来是他们蒋家立威的一个工具,可是现在却成了指责他们蒋家父子越俎代庖的证明了。
他再厉害的口舌,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辩解才能把自己给摘出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沈琛没有看他,垂着头站在一边,是全然置身事外恭敬的姿态。
这种姿态蒋子宁很熟悉,他从前做的惯了,是他最擅长的本事,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也如此上道。
可是从前,他露出这种姿态的时候,都是看着别人倒霉而不想伸手的时候,现在又在沈琛身上看到,他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起来。
隆庆帝可不管他舒服不舒服,他哼了一声,对一边的陈御史点头:“你接着往下说。”
陈御史应了一声是,恭敬的接过了之前的话题:“臣接到了杜子玲的一封绝,臣当时接到了信,实在不知如何反应,又不敢信却又不敢不信,很快杜子玲便死了,臣便实在没有不信的道理,想着要请圣上亲眼看一看这封信,也好做出决断,谁知道却又陆续接到了臣的家人出事的消息……”
他说着,眼眶都红了,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委屈都说了出来:“臣出了事不要紧,可是罪实在不该牵涉到臣的家人身上。蒋家父子之倒行逆施,实在是过分至极……”
蒋子宁已经被他的话惊住了,没料到从杜子玲开始就已经是一步棋。
那么这么说来,杜子玲出来求情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蠢,也不是所谓的替尊师求情,而是一步绝妙的好棋,一步等着他们走上来,落进圈套的棋。
他被这样的念头吓住,目光复杂又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沈琛,一时竟没有打断他的话。
陈御史便紧跟着说了下去:“臣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谁知道,事情到这里竟然还没有完,臣都已经如同丧家之犬了,可是蒋家父子却还是步步紧逼,想必是因为得知了密信的存在,他们竟然对臣起了杀心……”
蒋子宁登时暴怒,终于抓住了什么,指着他道:“你胡说!对你下手的根本不是我,已经查明了是楚景盟跟楚景迁,你连对你动手的人都不清楚,竟然就荒谬的指证我,实在是可笑至极!”
可是他说完便后悔了,因为陈御史看着他,诡异的笑了起来,紧跟着便道:“这有什么稀奇?之前对臣家眷下手的,便是楚景盟跟楚景迁,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投靠了你,是你们手底下办事的鹰犬,你们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对你们言听计从。你们要我死,当然不必自己动手,他们自然想抢着表忠心。”
蒋子宁愣住了,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有些恍然大悟。
原来杀招是在这里。
杜子玲还有这些事,看似散乱没有重心,可是原来连接在一起,全部都是朝着他们来的,一件一件,合在一起就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那把刀。
他们心甘情愿的入了这个瓮,一点一点的,中了沈琛他们的诡计,无形中犯了隆庆帝的大忌。
隆庆帝没有管蒋子宁是如何的害怕惊恐,脸上的笑有说不出的阴沉,等到陈御史话音刚落,便问:“有何凭证?”
这就已经是信了的意思了,不然不会有此一问。
沈琛这个局设置的如此精妙,竟然讲究到了这个份上,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一点一点的让他们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