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自己时眼睫微颤,神色迷离,明明是如云如雾的动人,偏偏有种锐利的气息藏在里面。
陆骁莫名想到会咬人的小白兔这个比喻。
那人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忽然嘴一抿,干呕了一声,他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结结实实吐在了胸前。
陆骁整张脸都黑了。
后面的人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接过周霖,低声问:“老板,怎么办,还谈吗?”
“算了,对方选的地方我不喜欢,本来也没打算进来。”他摇了摇头。“我回去换身衣服。你去处理。”
“是。”
他没法控制自己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被下属抱着的人。
大概是酒疯也撒完了吐也吐完了,对方阖着眼睛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沉睡,呼吸还有些急促,微微嘟着的嘴巴像是撒娇一样。
对于所谓一见钟情,单身多年的他最是嗤之以鼻。钟情不过种的是样貌,或其他外在条件,而这些都是无法维系的。世上哪有看一眼就沦陷的事?若说是这样,他的床伴们形形□□,莺莺燕燕,男男女女,少不了绝色美人,怎么没有一个让他动心?
此刻他有点,稍微一点地动摇。
大概是丘比特一直忘记向他射出那根代表爱情的金箭,而现在忽然想起来,急急忙忙拉了弦。太过鲁莽草率,却又不可抗拒。
过去他从不知道,透过一个人,可以看见世上许多美好。
像是童年所住别墅外的花园里玫瑰的色泽,母亲新烤好的曲奇的甜香,桑塔露琪亚海岸的日出,叹息桥上的驻足,清晨醒来听见面包机发出“叮”的一响,闲适的与家人度过的安稳午后。
哪怕他其实与这一切毫无关系,也能在一瞬间联系起来,并且想要与他分享。
“把他也放回车里。”心里有一个声音让自己不要这样,不要把这个人牵扯进生活。但他还是听见自己这么说。
被放置在后座上的人似乎仰靠得很不舒服,微微挪动着身子,眉头紧皱。
陆骁对衣服上刺鼻的气味无法忍受,索性脱掉污染了的衬衣直接扔了,摇起车窗。看了看旁边的人,把他轻轻放卧下来,让他横卧在后座上。
占去了大半位置的人似乎犹不满足,动了动脑袋,最后竟然选择了他的大腿当枕头,才老实下来。
陆骁哭笑不得,垂眼看着这人醉酒后熟睡的样子,栗色的头发有点乱了,但看上去很柔顺,让人有伸手揉一揉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却不止于此,手指不自觉地戳了一下他向下的唇角。软软的,热热的。
“唔……”却不料对方被惊动了,发出了无意识的□□,睫毛抖了两下,不知是梦见什么,流下两行眼泪来,难过得像个孩子。“阿锦……”
陆骁怔了怔,抬手拭去他滑下来的泪珠。温凉的热度,又好像有些烫手。
口袋里的手机嗡鸣震动,陆骁过了一下才接起来。“喂?”
听筒里传来陆靖阳问他回不回来吃饭的声音。
“嗯,爸爸今天不回去吃饭了,有事处理。靖阳在家把作业写完,早点睡觉。”他看了看腿上的人,露出淡淡的笑意。这可真是个麻烦,甜蜜的麻烦。
就是这个人了。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声。
醉酒误事,醉酒误事。
这是醒来的周霖环顾四周后的唯一想法。
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底下是舒适的豪华大床,旁边虽然没有人,但被窝掀开,热度犹存,显然是有人睡过。
好吧,这种场景对周大少爷来说,也算不上陌生。
他坐起身来,很快感受到了宿醉产生的头痛欲裂,没好气地呲了呲牙。低头看看自己,不错,好歹不是光着的,穿着干净柔软的酒店浴袍。
难道自己昨天喝多了和什么人上床了?
周霖努力整理着断片的记忆。印象中他在那个酒吧喝得醉醺醺的,往门外走准备回去,结果在门口撞上了什么人,还不小心吐在了人家身上——然后,然后他就一无所知了。
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忽然听到浴室门拉开的声音,他一转头,看见一个眉眼英俊锐利的陌生男人站在那儿,一双点墨的鹰目里染着些微笑意:“你醒了?”
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家伙肯定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客气,是个有主意的人。
这想必就是带自己来这儿的人。他没有反应太久,露出礼貌和歉意的笑容:“昨天我撞到的是你吧?实在不好意思,我喝多了,还麻烦你把我送到酒店来。”
“没事。”对方摇了摇头,把一个玻璃杯递给他,“先喝杯温水,头痛会好一些。”
周霖一怔,接过来,水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递到手心,似乎也让心里升腾起暖意。男人的细心和体贴让他错愕,也莫名有些感动。
人有时候很难打动,有时候却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鼻酸。周霖习惯了在夜里自己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去翻抽屉摸醒酒药,却很少有人在他醒来时递过一杯正好的温水。他从不带那些男女回家过夜,即使第二天一同醒来,那些人想必也不会记得这种琐事。
不管是不是真的关心他,这个举动也让他感到一些惬意了。
轻轻抿了一口,温水滑过喉道,润泽了不适的咽喉和胃部,也确实让隐隐作痛的感觉稍有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