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几人来势汹汹,宁采臣下意识就侧身——按照惯例,这些人会直接冲过来扒拉每一个疑似逃犯的人。

然而不幸的是,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而且来势汹汹。

灰色的骡马刨了刨蹄子,而宁采臣僵硬着身体靠在马身上,脸色发白,脱口道:“我我我我只是来收账的!”宁采臣欲哭无泪,“我不是杀人犯不知通缉犯真的不是即使抓了我也不会有赏金的真的!”

显然,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没有说服这些大汉。为首那个刀疤脸一把抓住宁采臣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捏得这个文弱书生的骨头“咯吱咯吱”直响。

宁采臣咬牙见痛呼压在喉咙中,只听到那几个大汉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有没有杀过人?”

“有没有害过人?”

“书生,你有没有赚过黑心钱?”

“有没有欺负过街坊邻里?”

宁采臣懵了,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见着那几个大汉铜铃似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一个答案不满意就会一刀砍下来……

宁采臣一个激灵,大声道:“当然没有!”

“好了,初审算是过了。二子,老刘,你们将人带到兰荫山上去交给大当家,看看这个小子顶不顶用!”

“……哎?哎哎?!!”宁采臣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挣扎,“等等,你们想要想对我做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是犯法的!我是集宝斋的伙计,我来郭北镇是为了收账的啊啊啊。”

完全未将宁采用不中用的反抗放在眼里,二子和老刘一人一只胳膊将他提溜起来。哪怕宁采臣奋力挣扎,又踢又踹,仍是免除不了被那两个大汉拽着胳膊往镇外拖拽的命运。

毕竟只是个弱书生,胳膊腿加起来都没有人家一只手臂粗。

在众人默默而又充满悼念的目光中,宁采臣被被拽上了兰荫山,徒留下那匹骡马,在郭北镇的镇口不安地刨着蹄子。

被推搡着站在兰荫山半山腰处的一棵高大杨树前,被这些凶神恶煞的壮汉要求……或者说强逼赤手爬到树顶的宁采臣,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什么叫做“爬到树顶上,将那个麻雀窝中因着金色梵文的鸟蛋掏出来”?

宁采臣死鱼眼,以他的身手,让他爬树?

还是被砍死痛快些吧。

宁采臣默默地看着这些壮汉。

还没等他说什么,老刘先不耐烦了。他手中的大刀狠狠地劈在树干上,“磨蹭什么呢,再废话,老子砍了你!!”

宁采臣苦着脸,无奈地道:“爬……我爬还不行吗。”

宁采臣无奈地仰头看着高大的树木,心中叹气,然后试探着抱住树干,试图往上蹭。

是的,虽然宁采臣家中并不富裕,但打小就被家里人压着读书,一心期冀家中能出个状元。被寄予如此厚望,宁采臣年幼时根本连上树掏鸟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说,宁采臣爬树的技能为零。

偷瞄了一眼那几个虎视眈眈瞪着他的大汉,宁采臣咽了口吐沫,张开双臂扒在了树上,试图往上蹭。

……如果爬树那么容易就好了。

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宁采臣却始终在树底下蹦跶,创下的最高纪录还不过是一米的高度。眼见着一切发生的众人沉下脸,显然不满极了。

大当家将办事的人选特地反复强调,几种特质必须齐备。他们费了好些日子才抓到差不多合格的人,只是,那些人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本来瞧着这个书生虽然弱不禁风一些,好歹年轻,总比那些七老八十的强一些。

谁想到,这也是个废物。

一面狠狠地眼刀子剜着宁采臣,王铁蛋大当家最为得力的几个属下凑在一起,商量。

没有办法,在大当家上了贼船后,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也无奈地进了鬼窝。见过几次大当家去过兰若寺后手软脚软冷汗满头的模样,他们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深切同情自家直面那个妖鬼头头可怕的老大。

他们只见过一次就下定决心,哪怕是死也离兰若寺越远越好。

老刘仰头看了看那棵大树,犹豫了一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请一位大仙出来,让这位大仙派手底下的飞禽,将这个废物书生带上树?”

其实老刘心中也是不确定的,但抱着老鼠精能做一群老鼠的头头,那么麻雀精、乌鸦精同样能够驱使同族飞禽的念头,老刘提出了建议,并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扬。

兰若之主亲口说下的,兰荫山上势力任由其驱策可不是作假的。

不多时,密林之中便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女。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大的模样,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皮肤是近乎病态的苍白,越发显得她一双黑眸漆黑如墨。

她站在那棵杨树十丈开外的地方,秀气的眉头紧蹙,苍白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丝不自在。她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以着与她清秀外表截然相反的粗噶嗓音道:“就是他?”

那几个壮汉对黑衣少女讨好地笑,眼中却是竭力隐藏的恐惧,道:“正是,劳烦乌姑娘了。”

女子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类在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从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如此,妖族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若非君上的命令,她乌芸不随手将这几个碍眼的人类处理了便是她心情好,更何况出手相助。

白皙纤细的手指凑到唇边,乌芸张口,一连串急促而粗噶的叫声自她唇边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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