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人世不就那么点事么?你欠我,我欠你的。
事情平息,各回各位,二层那几个脑袋也一一缩回,红线下意识地朝三层回廊看了一眼,如果没看错,掷出笔筒的一霎那,三层门外悬着的竹帘仿佛抖了一抖。
管他的,想当年,月老身前第一红人也不是好当的!
第8章 匆匆
童年尤其短暂,因为短暂,所以美好。
……
之后的生活,顺当得可怕,每日上学放学,无惊无澜过了一年,贺宝依然鲁钝,但没人再取笑他,午后困倦时,红线伏在桌上打盹,几个近处的孩子轮值给他放风。
课间小憩时,几个孩子虔诚地围在红线身周,还有甚者沏好了茶水。
一尖脸孩子讨好似的提醒:“贺仙哥~昨儿讲到鹊桥了。”
另一个圆脸孩子嫌他:“去,去~贺仙哥知道,别多话!”
然后一众孩子一水儿眨巴着晶亮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红线苦笑,清了清嗓子:“哦,鹊桥啊~喜鹊你们见过没有?”
大伙点头。
“错了,你们见过的喜鹊和搭桥的喜鹊不是一码事,”红线摆摆食指:“那小翅膀能扑扇到星河上吗?”
“星河是什么?”
“星河……就是很多星星聚在一起,只有在天界最高的云天上才看得到。”
“那你看到过吗?”
“……你还听不听?”
红线起初很懊丧,想自己一介仙君为什么会沦落到给小屁孩讲故事?但每次想敷衍个结尾糊弄过去时,但看着围了一圈期翼的小眼神又有些不忍,尤其最亮的那双还是贺宝的,无法,索性一路讲下去,真真假假,管他呢。
“贺仙哥~你比茶馆说书的讲得还有趣,他讲的虽是真事,但听着却很假,你讲的虽是假的却很真!”
“哦~是么?”红线受用地眯起眼角,一想又不对,“嘿,你怎么知道我讲的是假的?”
小孩咯咯笑了:“哪有姑娘那么笨会喜欢上头牛的!”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笑做一团,红线也笑了。
被红线掷掉一颗牙的孩子叫夕文,姓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他没爹,为什么没爹,恐怕里面也有段故事。在红线和贺宝没来之前,他是堂里最不受待见的,在红线和群众打成一片后,他还是最不受待见的。
哦,难怪那天属他兴奋,因为终于来了比他更招恨的我们嘛。
红线有点自责,自从那天后,别的孩子与红线渐渐亲近,只有那个夕文,仍是有多远躲多远,别说听故事了,就是下学后大家小马驹似的乱跑也没人叫他一起,红线每讲完一段故事便会看他,夕文凝神静听的样子就被捕了个正着,视线对上时,夕文又红了脸。
自此,夕文便成了红线心中继贺宝后另一个想去保护的凡人,其实无论前生还是今世红线都没多少能耐,放哪都是凤尾鸡爪的料子,但就像越是妇孺越喜欢豢养猫狗一样,照顾更弱小的生物似乎可以平衡弱势者的心态。红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比他们优越,毕竟多活了一千五百年。
其实夕文并不弱,他有股子倔劲,背书或默写都完成得相当好,没人叫他一起玩,他也不掺和,红线甚至有点怀疑最初见到的那个在桌上蹦跶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了。
“贺仙哥!街口颜记新制的冰梅汤可爽口啦!一起去啊!”胖子站在大堂那头扯着嗓子喊道。
红线刚醒,原来已经下学,顺手将衣襟扯松一些,不知是被冰梅汤三个字刺激到了,还是刚才小眠过于沉酣了,红线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初夏的时节并不热,但却易渴。
他只犹豫了那么小会,便被贺宝的动作惊扰了,贺宝正兴奋地对着窗外大幅度地挥着手,窗外人讪讪地笑着应。
“不就是福伯嘛,他不是每天都来接咱们嘛,不用这么兴奋了。”红线无奈的搓搓手,冰梅汤算是没指望了。
呼啦一下大堂里的孩子都散了,贺宝蹦跳着向福伯奔去,偌大厅堂里红线一人老大不情愿的磨蹭着,一层孩子能享受软轿接送这个待遇的大概只有他们俩了吧。
红线默默整理着用过的书简,他将笔墨一一收好,待要将宣纸卷起时,纸上一个跳跃着的光斑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阳光透过竹林打进的光点,光点落在纸上,拢出一块圆形的白。
红线顿住手,这个圆使他想起了某个遥远的午后,他抱着丫头在镜池看着荒唐的一幕,那个书生滴下的墨迹也洇出了一个完满的圆……可是那个圆都被他破坏了,被他吐出的一粒瓜子破坏了……他使劲摇摇头,他直视堂前的夫子画像转移思绪,可是这样的光点无处不在,日头正好,明亮的阳光不顾一切斜射进来,翠色的墙壁栏杆都被渲染成暖黄的颜色,一个个光点随着风吹竹叶而慢慢晃动,墙壁上细微的竹疤都被拢在了里面。
夫子像正上方,上数两丈,三层的竹帘掀开一角,露出半个身子,那是个比红线大上几岁的少年,正用扇子柄挑开了帘向下细看,红线一时的怔惑被那人尽收眼底。
两人就那么定定对着,谁也不说话,似乎谁先开口就输了气场似的,那人眼里写着:看你平日老气横秋的,原来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红线心想:早就觉着三层古怪,什么典籍那么珍贵还不让人看了,原来是藏了个人。
红线与贺宝并排坐在轿子里已经有点挤了,贺宝许是累了,头向后靠着微微打盹,红线靠在贺宝肩上,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