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着手笑,给李博林使眼色。罗普朗把钱塞给庾霞,并没有多说话,上车发动起来。李博林坐进副驾驶,等车开走了,在后视镜里看见庾霞缩在寒风中,茫然地站着。
罗普朗开车开了很久,开到市郊荒凉的土地上。兄弟俩把大型的烟花按风向摆放好,挂上鞭炮。密密麻麻堆了一片。
“这样挺危险。说不定会被炸死。”
“炸死就炸死吧。也算辉煌一把。”
他们俩边走边点,寂静无人的荒地彻底地热闹起来,像是古代战场,剧烈的爆炸,轰鸣,烟火,惨烈地厮杀,一片轰鸣浓烟中,天地都不存在了。
罗普朗和李博林,都很快意。
第13章
大年三十来得很突然。罗普朗打电话去保洁公司,结果人家大部分工人都回乡过年,没有人手。中国人对春节是很慎重的,毕竟好坏,也算挣扎活过三百多天,这值得嘉奖。罗普朗自己意思着打扫两下,勉强辞旧迎新。罗锦蓝没有催他回家,甚至没给他打电话。她需要罗普朗去哄一哄她,母亲对于成年的儿子总有一种类似情人般尴尬的地位。罗普朗许久没有回总公司,缩在列鼎楼。讹钱的那些人不欢而散,毕竟有些是雇来的,那人的老婆也不像能支付工资的样子。列鼎楼一蹶不振,半死不活地拖着。
罗普朗坐在家里,竖着耳朵听小区里零星的鞭炮声。如今提倡环保,谴责春节放鞭炮,这零星几声都鬼鬼祟祟的。家里本身也没什么东西,罗普朗坐在大厅里,四面雪白的墙壁。电视里春节晚会的预热。罗普朗每年都不会落,他也不嫌春晚不好看,因为只剩这点热闹了。
为了省电,他没开灯,抱着被子缩在客厅里出神。电视里五颜六色的光在黑暗里热闹得结结巴巴。
罗普朗慢慢迷瞪过去。电视里零点钟声也没叫醒他。他也没损失,反正也不知道该给谁拜年。
窦龙溪陪完酒,迎着寒风往家走。胃里吐得胃酸都空了。夜风抽在脸上,冻得发僵。路上没几个人,好人家的都在老老实实过年守夜。窦龙溪叼着根烟,没点,踉踉跄跄在街上走。偶尔有些小年轻的在大年夜找浪漫,勾肩搭背地游荡。忽而哪里爆发出欢呼,大约是零点到了。窦龙溪雪白的牙齿咬着烟,坐在街边的石凳上笑。该陪酒的都陪了,不用再给谁拜年了。窦龙溪揉了揉脸,站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走。
心里空出一块,丢在哪里。丢在哪里了呢。窦龙溪低着头在地上到处找,随着酒劲走哪算哪。忽然碰上一个人,窦龙溪抬头笑道:“找不着了。”
乐钟提着保温桶:“窦总。”
窦龙溪大笑:“原来是你。”
乐钟点点头:“是我。”他刚给父母送饭回来。窦龙溪四处望望,竟然走到别人小区里了。乐经理的出租车进不来,他也是走进来的。
乐钟一点也没有请他去家里坐的意思。窦龙溪不着急,他微笑着看乐钟掏钥匙开楼道门,也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乐钟叹气:“窦总,你打算去哪儿?”
窦龙溪摘了皮手套挠挠头:“没地方去。”
乐钟顿了一下,关了铁门。
窦龙溪隔着铁门对着乐钟笑:“铁石心肠。”
乐钟面无表情:“窦总回家吧。难得过年。”
窦龙溪看着乐钟的背影,忽然高声道:“新年快乐!”
乐钟道:“新年快乐。”
年初一罗普朗下午才醒过来。电视还开着,重播春晚,罗普朗眯着眼看了半天没有看懂。他爬起来去洗了个澡。收拾收拾,大年初一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人都希望一年比一年好,实际上只有一年比一年老。
他换了衣服,开车回家一趟。罗锦蓝也应该在家,保姆已经辞职,还没找新的。
罗锦蓝让他惧怕,他开门之前犹豫了一下。他对女人既无好感也无恶感,像是远古人类对神,不爱不恨,只有敬畏。神创造了人类,不见得爱人。女人创造了男人,也没有说非要爱男人。罗锦蓝生养一场,他也只有害怕了。
罗锦蓝在家,躺在沙发里,裹着毛巾被。窗帘拉着,光线很暗。电视也开着,里面主持人竭尽所能地逗观众。罗普朗酝酿一下,轻轻关了门,换鞋。他不在家住了,玄关一直摆着他的拖鞋。
罗锦蓝面朝里,只露个蓬乱的后脑勺。新年刚染了头发,锃黑锃黑,过犹不及。她似乎在睡觉,蜷成一团。罗普朗很惊讶地发现她看上去比记忆里的小了。她总是胖大的,小时候搂着他睡觉,粗大的腿和胳膊,生机勃勃。
现在,她看上去小了。
罗锦蓝醒了,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罗普朗快被自己营造的气氛感动,罗锦蓝一说话,又烟消云散。他期期艾艾应了一声:“妈新年快乐。”
罗锦蓝道:“少来这套!”
罗普朗等着她接着往下骂,却没下文了。罗普朗脱了外套,拉开窗帘。楼上餐厅里盖了碗吃剩的面条,已经糊了。
罗普朗倒了面条,围上围裙。他会做饭,这倒是用上了。厨房里东西不多,他炒了两个菜,蒸上米饭。
罗锦蓝一直背对着躺着,再也没说话。
李博林的寒假到初五。寒假完毕,他需要考虑高考志愿问题。庾霞一直做梦能出现奇迹,幸而李博林很冷静。他学习很能吃苦,但考试成绩无论如何上不去。他只能考到普通班中游偏下,偶尔倒数。他的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