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天又做了化疗,白天的时候她把头发给剪了,高秘书给她买了好几顶帽子,母亲戴起来看起来比之前气色好了很多。
周唯安摸了摸母亲剃光了的头皮,鼻子发酸,周妈妈说:“你刚出生一年多还是个小光头,头发只长了一点点,可把我急坏了,怕你不长头发,结果现在,你的头发又黑又多……”她笑着摸了摸周唯安的发顶,说,“当初你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周唯安抱着她的腰,说:“等妈妈病好了,再把头发留起来。”
妈妈说:“都是白头发,有什么好留的。”
周唯安嘟囔着:“白头发也很漂亮。”
做过化疗之后的妈妈总是精神不济,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周唯安趴在桌子上做题,做到一半没忍住哭了出来,他把头埋进胳膊里,无声地抽泣着。
脑袋被人摸了摸,周唯安顿了一下,身体被人抱住了。
“傻瓜。”何淞扬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周唯安捂着嘴巴,狼狈地在袖子上蹭了蹭眼泪。何淞扬的下巴靠在他的头顶上:“哭什么?”
周唯安小声地说:“我心里难受。”
何淞扬叹了口气,他说:“回去吧。”
周唯安跟着何淞扬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站在电梯前等待的时候,何淞扬递过来一包纸巾。
周唯安沉默地接了,何淞扬说:“别用衣服擦了,阿姨多难洗啊。”
周唯安脸红了一下,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对不起……”
何淞扬说:“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周唯安垂着头,说:“对不起……”
何淞扬皱着眉头看他:“我说你啊……”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何淞扬的话被打断了,他不悦地拉着周唯安进了电梯。
何淞扬按了负一层,说:“是不是因为明天要月考了?”
周唯安愣了一下:“何先生知道?”
何淞扬说:“我当然知道啊,你也别太焦虑了,只是月考而已,又不是高考。”
周唯安说:“我、我知道,可是今天看到妈妈的样子……我好怕……”他哽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好怕……”
何淞扬没说话。
周唯安低着头,声线压抑地说:“我、我为什么这么没用?读书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没、没有何先生的话,我现在、早就……早就……”
早就怎么样呢?或许他会真的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什么人了吧,毕竟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卖了,他一无是处。
“好了。”何淞扬抬手,弹了一下周唯安的额头,说,“自暴自弃也要有个限度,你是男孩子,不要哭。”
电梯门滑开,何淞扬率先走了出去,周唯安抹了抹眼泪,才跟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境崩溃,或许是母亲没有头发的样子给他太大的震撼了,又或许是他感到了病服下母亲的腰身瘦得不盈一握,他不知道这个支撑他一生的生命什么时候就会像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他害怕,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考个好成绩,让母亲能开怀一笑都做不到。
他好没用……
何淞扬站在车旁边,却没有急着上去。他望着漆黑的车窗玻璃,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他突然出声道:“周唯安。”
周唯安抬头看他,眼圈红红的。
何淞扬说:“如果真的觉得自己没用的话,就试着改变吧。”
周唯安愣了一下:“改变?我?”他有些不安地说,“可是怎么做?我、怎么努力也变不好……”
何淞扬上了车,周唯安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何淞扬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开车,周唯安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而何淞扬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不曾分心看他。
何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回到西山后,周唯安先洗了澡,阿姨泡了牛奶给他喝,说有助于睡眠。周唯安是有些焦虑,但没想到这么明显。
他喝了牛奶就上了床,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明天还要早起考试,何淞扬让他早点睡。
周唯安把自己包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他看着靠在床边看书的何淞扬。何淞扬察觉到他没睡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还不睡?”
“何先生说的改变,是什么样的?”周唯安小声问。
何淞扬放下书,靠在他旁边睡下,伸手抱着周唯安的脖子,说道:“比如现在,你看着我说话。”
周唯安被他抱住的那一瞬间身体就绷紧了,他看着何淞扬的脸,脸开始发烫,他说:“呃、呃……”
何淞扬说:“不要结巴,想说什么就说。”
周唯安脑袋一片空白,他“呃”了半天也没想到要说什么话,何淞扬说:“看来你要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着我好好说话。”
他放开手,周唯安才像得救似的松了口气,身体软了下来。何淞扬有点好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周唯安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只是我、有些紧张……”
突然一下何淞扬把床头灯关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唯安吓了一跳:“何先生?”
他感到何淞扬在他旁边躺着,何淞扬说:“那现在呢,和我说说话。”
“啊。”周唯安愣了一下,视线里一片黑暗,看到不到何淞扬的脸让他没有那么紧张,他说:“说、说什么?”
何淞扬的声音传过来:“随便,说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