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连死都不怕……
他什么都不怕!
“滚!滚出明家!我不想看到你!”明镜捧着画像流眼泪,指着门口让明诚出去。她现在不想看见明诚!
明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火上浇油。他帮着大姐数落明诚,也是为了让大姐解气,没想到大姐会赶他。
看到明诚一言不发地出去跪在外面,明楼没能忍住……
“你给我回来!”明镜一声断喝,喊住了明楼。“如果我让你滚,你会不说一句话就滚吗?会吗?”
明楼僵住了,他看着在外面跪在地上的明诚,沉重地摇头。
“他明诚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明家的人!”明镜一针见血。“他不知道明台母亲对明家的意义吗?他……”
“大姐把他当明家人过吗?”明楼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明镜的所有问题。明楼回头看她,“你没有,我也没有。所以,他才不敢把自己当明家人,不是吗?大姐觉得,他有那个胆子回嘴吗?”
认错、道歉、下跪、挨打,明诚在明家里承受的只是这些。
不是吗?
明楼站在窗户旁,看着院子里跪得笔直的身影,泪水盈眶。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那瓶香水,他的阿诚刚刚才送给他的……
突然,蒙蒙的细雨打在窗户上,明楼惶然一惊。
午夜细雨里,阿诚跪着的背影依旧一动不动。
明楼想出去,可是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因为长久的站立有些麻了。他咬了咬牙,才上楼找明镜。
他没想到,明镜也站在窗边看着阿诚,脸上还有泪痕。
“恨我吗?弟弟……”明镜的声音有着脆弱,“我逼你放弃过收养阿诚,逼着你放弃过追求汪曼春。汪曼春也就算了,可是阿诚这孩子……”
“没有。”明楼摇头,“大姐,我没恨过你。是我不够强大,才没能保护好阿诚。让他小时候颠沛流离,三餐不得温饱,流落街头。”
“他跟你说过他那几年……”
“没有,一句也没有。”
正是因为没有,明楼才觉得更加心疼……
“阿诚善良,温和,一双眼睛清澈透明。从他进明家那天开始,我就是把他当成弟弟的。可是因为明台,我总是忽略他。刚刚……是我激动了,你去让他进来吧。外面冷,别冻着。”
明楼松了口气,“谢谢大姐。明天,我让他来给您赔罪。”
明镜摇头,“不必了,他是无心之失,不要让他再和我们疏远了。再远,就连这个家门他恐怕都怕进了。”
明楼去明诚的房间拿了件大衣,才跑下楼去。
将衣服裹住人的时候,明楼被他周身的寒气给震慑住了。“阿诚,走,大姐让你回屋休息。来……”
“谢谢大哥……”明诚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朝着二楼看去,看到窗前大姐的身影,忍不住流下泪来。他知道大姐也在看他,那双眼里全是关心。
他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无声地说了句。“谢谢大姐。”
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这就是家人。
然而,他是愧疚的。
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第一次走进明家的阿诚,他是经历火灾涅槃归来的阿诚。他身上的所有优点,不过都是为了摄取他们的温情。
如果有一天,他伪装的面具,被一层又一层扒下来……
血肉模糊的阿诚,谁还会认识呢?
明诚换了衣服,就没有再入睡。他坐在台灯下,看着面前的三样东西。
烟标!照片!纸条!
还有五个小时……
走出这一步,他将再也回不了头。
出鞘了的刀,怎可轻易收回。从天亮的那一刻开始,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活在谋杀的黑暗阴影下。
十二月十日,风和日丽。
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被太阳一晒,立即化为了雪水,消失不见……
在一群日本宪兵的守卫下,明诚陪同着明楼踏进特高课会议厅。他的脸色很苍白,明楼一直蹙眉,担心他的状况。
明诚坐在他身后,做着会议笔录……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发着高烧,随时可能昏迷。可是,他意识非常清醒,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状态。
至少不是这个时候倒下。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明楼频频回头,看到的都是明诚抬头给他的微笑,让他放心。那双眼睛告诉他,他很好。
九点二十六分的时候,明诚一头栽倒了身边另一位秘书身上……
“阿诚先生……”